麵對範弘道的以下犯上,顧憲成怒極反笑,或許他是用這種方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他的經驗來判斷,令人捉摸不定的範弘道固然可怕,但看起來有恃無恐的範弘道更可怕。
陰沉著臉,顧憲成反問道:“這些話,都是別人讓你的?”在他想來,如果沒有大人物指使,範弘道如何敢這樣對著自己叫罵?
不得不,同樣性質的判斷錯誤,顧憲成真是犯了一遍又一遍。到底,還是顧憲成自視太高,瞧不起範弘道,從來沒把範弘道放到一個平等的地位上思考問題。所以總以為範弘道單純是大人物打手,沒把範弘道看作獨立一份子。
範弘道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容,用著比顧憲成還要驕傲的派頭:“沒有人指使在下,這隻是在下的一點個人想法,顧大人有什麼不滿嗎?”顧
憲成又是差點一口血吐出來,你一個監生隨便推薦了一個禮部尚書,然後問我文選司郎中有什麼不滿?誰給你的勇氣?想
象一下,大約就相當於後世一個東城區事業編科長對中央組織部主管幹部任用的核心局長,你有什麼不滿?顧
憲成很想搞清楚,範弘道這樣話的核心邏輯是什麼,於是再一次壓下怒氣,咬牙切齒的反問:“如果本官不滿,你又能如何?”
範弘道此時就很淡定了,也沒有再叫罵什麼,隻輕飄飄的:“那麼很簡單,在下也放棄監生曆事的履曆,不去聊城上任了!”顧
憲成忽然有點慌,差點脫口而出,你怎麼可以放棄?
他費勁心思,好不容易選定了聊城這個地方,又能堵住外人的嘴巴,又能給範弘道挖坑設陷阱,各方麵招呼都打好了,就等著範弘道去上任,然後直接掐死!但
如果範弘道甩甩手不去聊城了,那豈不就是瞎子點燈白費蠟?要知道,在京城有首輔撐腰,很難徹底收拾範弘道,所以才必須要把範弘道調離出去。想
至此處,顧憲成不得不問:“你不去聊城上任,又意欲何為?”範
弘道也很實在的回答:“當然是回國子監繼續讀書啊,然後等著兩年後的京城大比。”範
弘道本質上仍然是監生身份,曆事監生當然有放棄曆事的權力,然後回國子監讀書,可這當然不是顧憲成所想見到的。從某種意義上,確實也是顧憲成“求著”範弘道去聊城。
不過顧憲成忽然又醒悟過來,他險些被範弘道帶到溝裏去了,質疑道:“禮部尚書之事,與你去聊城上任有什麼關係?”“
嘿嘿嘿嘿。”範弘道莫名的笑了幾聲,“在下推薦了趙老大人為禮部尚書人選,你顧大人如果不給麵子,非要從中作梗,那麼也休怪在下不客氣了!去聊城上任這點前途,在下也不要了!”範
弘道今站在麵前羅裏羅嗦的了半,顧憲成還是雲山霧罩,根本沒明白範弘道究竟什麼。當下他又忍不住怒氣了,拍案喝道:“你想怎麼不客氣!”範
弘道罵都罵過了,豈能被嚇住?針鋒相對的:“明人不暗話,你顧大人不過五品郎中,卻敢在廟堂上攪風攪雨,動輒抗衡閣部,所依仗的不過兩點而已。一是人多,二是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