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願有歲月可回首(2 / 2)

忽然,白小米看到了他們。

他們其實是一對最為普通的男女,男人長得醜極了,五官像是小孩子的抽象塗鴉作品,連重新修正一下都覺得無從下手。他的左邊臉上還有一道讓人觸目驚心的疤痕。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個男人的右腿還輕微的有點瘸。從側麵看過去,他的身形又矮又瘦弱,簡直就是一株營養不良的小樹苗,長在了一片蔥鬱、枝幹挺拔的白楊樹林裏,既看不到頭頂的藍天,也沒有辦法真正的根植於土地的最深處。行走在街上的每一個陌生人,他們的眼神都盯著那個男人,那些眼神仿佛是尖刀或是鐮刀,絲毫都不留情麵地將他奮力撥開或者砍掉。

坐在男人身邊的那個女人,竟然還是個盲人,她每挪動一步,都需要男人來攙扶,除了用耳朵聽著小孩子在音樂噴泉旁邊前嬉戲打鬧,用鼻子聞一聞周圍撲鼻的花香,這個花園對她而言,幾乎就是一個空蕩的擺設。她既不能看著水池裏幹淨清澈的流水,也不能像其他的女人一樣,撐一把好看的太陽傘,閑庭信步地行走在街道上,她唯一可以做的,隻是倚靠在男人的脊背處,感受感受溫暖的陽光,呼吸呼吸新鮮的空氣。

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每一個走過他們身邊的人,都會懷揣著同情甚至憐憫的心情,的看著這一對特殊的男女,看向那個男人的時候,大概是是居高臨下的不屑,似乎他就是一麵鏡子,不僅可以反映出那些人的優越,更加可反射出他的可憐和落拓。看向女人的目光裏,基本是同情和心疼,大概是因為眼睛看不見本來就已經很可悲了,此生還要與這樣一個社會最底層最邊緣的男人一起度過,甚至最最最可悲的是,別人丟給他的白眼、譏笑、嘲諷,她從來都看不見。

那個女人大概是感覺到渴了,聽到路上有叫賣雪糕的小攤販,便笑著轉向男人,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那個樣子竟然有點像一個饞嘴任性的小女孩,俏皮可愛,男人也不知回應了一句什麼,竟燃讓那個女人咯咯笑起來,還不忘了親昵地推他一把,不管他說了什麼,在路人的眼裏,那一刻的她,猶如一朵嬌羞的蓮花,嗔怒裏滿含著嫵媚的溫柔。

就這樣,男人一步一瘸地朝著小攤走過去,女人則坐在原地,靜靜地等待,她的臉上還掛著方才的微笑,朝向的是男人離開的方向。此刻,賣雪糕的小攤前聚了很多的人,一開始,男人等的很耐心,他定定的站在人群外麵,一言不發。然而,隨著冰櫃的雪糕一個一個被賣走,男人終於有些焦急了,他一邊回頭看著不遠處的女人,一邊著急的搓著手。嘴裏還念念有詞的。他衝上前去往人群裏喊了一聲,突然,人們就像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怪物一般,自動的閃開來,這不是在為他讓道,隻是不想和他靠的太近。

就這樣,男人在圍觀者針鋒相對的注視下,掏出一元錢,遞給了小販,拿了雪糕,隨即轉身擠出了人群。

他返回去,臉上原本僵著的表情也發生了變化,越是走近女人,越是變得柔和起來,等到坐下來,為女人撕開包裝袋把雪糕送進她手裏時,他的眉眼裏又重新換回了方才的柔軟,那支小小的雪糕,他們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許久,一直吃到陽光移動,薄薄的灑落下來,照在他們的身上,那畫麵美得如同一幅畫,讓白小米久久不願意挪開眼睛。

白小米找了個長椅坐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怎麼會因為這樣一個小細節就有一種想要流眼淚的衝動呢?是的,她想起了自己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那個時候爸爸媽媽還在世,她和白正也很幸福,每天的微笑都是發自內心的快樂。白小米每天行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和哥哥一起放風箏,一起捉迷藏……到現在回想起來,白小米也不得不承認,那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等到白小米再一次抬起頭去看那一對男女,男人正牽著女人的手,朝一個水池旁走去。在那裏,他很認真地扶她蹲下身去,而後為她洗著手上殘留的雪糕的汁液,那一刻,他們相互依靠著,水中的倒影,晃動著,猶如一池盛不住的幸福。

白小米真的有些淚目了,她羨慕這樣的感情,也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和白正的未來,她認定他們會有一段“且與情深共白頭”的感情,可是……希望終究隻能是希望了吧……白小米黯然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