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著流雲鬢的白衣少女笑靨如花,即使這幾年的風塵過後,夜裏挑燈看劍,今日的帝君依舊會為了昔日的綺旎風光而迷醉。原來邂逅了這樣純白靈魂的少女的人真的是自己,有劍客的劍膽,有佳人的慧心。
過了半響,東華帝君見她不再說話,便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
陡然間微微一驚,隻見一顆晶瑩的淚珠,撲簌簌地從她清麗無雙的麵頰上,快速地滾落了下來。
東華帝君伸手一接,將那一顆淚珠接在了掌心。“語兒,怎麼了?”
“我我在想,霓焚這麼多年來竟然是一廂情願的。那在我沒有遇見你之前,你又喜歡過誰呢。”
聽到東華帝君關切的問話,賁語兒低著頭已經不再哭了,手指下意識的捏了捏裙角,輕輕道。
聽到她這麼一問,帝君苦笑起來,這丫頭的心思還真是調皮的彎彎繞繞啊。
“以前啊,我倒還真沒有喜歡的人呢。”東華帝君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色,手指輕輕扣著太宸殿的金瓦,有些深思意味道。
賁語兒聽到他這麼回答,欣喜地身子一顫,飛快地抬起頭看著他。“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麼?!”
東華帝君揚了揚細細的劍眉,忍不住笑著抬手撫摸她的長發,湊近她的耳畔,柔聲道。“當然有啊,很多的時候呢,我都會對著鏡子施展攝魂術。因為那樣對著鏡子施展,可以讓我在鏡中一次次的看到她。”
白衣少女扯住他的衣袖脫口驚呼了一聲,“是誰!”
東華帝君似乎終於放下了什麼,抬手在金瓦上寫下了一個名字。
賁語兒定定地看著眼前那隻修長而蒼白的手——腕骨很是纖細,骨節修長。纖細的腕骨上戴著的那一隻細細地金釧閃耀著金光,金釧上鑲嵌著小顆小顆的紅寶石,手秀氣的如書生一樣。
往事還如一夢裏,帝君看著白衣少女終於如釋重負一般輕歎了口氣,眼神中多了絲愛意。賁語兒看到那熟悉的三個字時,抿緊了唇不再言語。
東華帝君撫摸著她的長發並不言語,隻是溫柔地看著她隱隱地笑靨,附在她耳邊輕聲道。“那個女孩兒叫賁語兒,你認識她的話幫我告訴她——我愛她。”
世事一場華夢,如我亦如她。
凝暉閣的閣樓裏,清晨的天光透過縷花瑤窗投射進閣樓,一片耀眼的斑駁。
藐厭雩和賁語兒暫住的凝暉閣,仍然有熟悉的琴音,從閣樓最頂層的回廊傳來,擴散到風中。
昨夜東華帝君的話,似乎已經確定了兩人的進一步關係。
那熟悉的琴音溫柔灑脫,徐徐隨著微風飄入,觸到臉上仿佛一直融進了賁語兒的心裏。帶著淡淡地回憶卻也含著對於生命的熱愛與希冀,滿懷愛意。
——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複斜陽。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春江花月夜》那首曲子居然是師傅經常彈奏的春江花月夜?!
手裏抱著滿懷剛剛折回來的曼珠沙華,癡癡地聽著風中攝心的琴音。
賁語兒全身一顫,抬眼望去——冷天銀係桫欏花飄落滿地。閣樓最頂層的回廊下,風鈴在風中輕輕碰撞著,那青年如一隻白色的重明鳥般優雅的坐在風中。
曲折的回廊下,坐著的身著白色羽衣的清秀男子,膝頭橫放著一架金徽瑤琴。如果換一個人肯定看不清彈琴之人的模樣。
因為羽衣男子半低著頭,柔順齊膝的黑色長發如瀑布一般垂了下來遮住了藐厭雩的側臉,又被紛繁如雪的冷天銀係桫欏花模糊了。
然而藐厭雩驚世的琴聲便如這冷天銀係桫欏花一般,淡漠而又傷感,悲涼而又溫柔。血劍宗驚世的琴音攝心而來,宛如執著的血劍。
師傅——他一夜未眠麼?
在每一日的清晨天光照耀時分,賁語兒天天能看見藐厭雩坐在房簷下彈著金徽瑤琴,目不旁視而日日不誤。
每次聽到藐厭雩琴聲的刹那,賁語兒的心就忽然更加柔軟了起來。仿佛忘了對方是自己的師傅,仿佛也忘記了金徽瑤琴暗格中隱藏在陰影裏的血劍。
——賁語兒隻是癡癡地傾聽著那攝心的琴音,任由冷天銀係桫欏花飄落在她軟玉般的麵頰上。
——是《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師傅怎麼了,是不是昨天我沒回去他生氣了,所以才彈這樣的曲子。我該不該去跟師傅解釋解釋呢,師傅會不會真生我的氣呢?
彤霞久絕飛瓊宇,人在誰邊。人在誰邊,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銷被冷殘燈滅,靜數秋天。靜數秋天,又誤心期到下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