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趟送西瓜,跟著回家的是穀媽和穀二姐,晌午了,得回去做飯。地裏堆著好幾堆摘下的西瓜、蘿卜,等飯熟的這段時間可以再拉一趟的。
忙了一上午,大家都覺得累。地裏摘下的西瓜夠下趟拉了,於是弟兄幾個抱了幾個西瓜到地頭邊樹枝搭的簡易瓜棚前歇涼。
剛摘下的西瓜脆的指甲一切就爆裂開了,兄妹四個一人掰了一塊吃起來。上午忙忙慌慌的,吃瓜也就為解渴。現在嘛,解渴的同時有了品味的時間與心情。
王莊大多是黃壤土地,這種地種出的瓜是沙瓤的,熟的越好、擱的時間越長瓜越沙,不像水地的西瓜,擱久了裏頭一泡水泡著一團敗絮。隻是這個年代的瓜種,都是上年自家吃瓜的時候覺著甜或沙自家留下的種籽,最大的也就七八斤,且瓜子有小指甲蓋那麼大,越發顯得瓜子多了,不過也不是沒好處——瓜子好吐,不像幾十年後,瓜子小的性子急的人都因懶得吐瓜籽而懶得吃西瓜了。
兄弟幾個吃了兩顆大瓜才住了嘴。
吃撐的幾人進瓜棚休息。
小小的瓜棚裏,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黍秸稈,上頭鋪著尼侖編織袋。
這個簡陋的瓜棚自搭起來,也就臨近瓜熟時節的禮拜天才迎進它的主人——主要防的也是過禮拜不上學的淘氣孩子。但有它的存在,淘氣們先得瞄掃瞄掃有看瓜人沒,懶得等的直接就去沒瓜棚的瓜地禍害了,那兒一眼就能知道有人沒。
歇了一會,穀秀莉慫恿小弟:“小平兒啊,咱去把那小瓜蛋兒挑出來另外放著,回家了也另外放,咱兩就吃小瓜,一回吃一個,也不用切瓜牙了。
這年頭的瓜都還壓條,最開始結的根瓜長不大,所以一般壓條的時候就掰了不要,等下一個再留。
但如果壓條的時候瓜大了人們就舍不得掰留下了。這種根瓜因結得早,熟得好,而且圓溜溜的也好看。
吃的時候在西瓜“臉蛋”那兒切下杯口大小,用勺子挖著吃掉薄薄的瓜瓤,吃多的那一半的時候,瓜子就擱在臉蛋那半。一個人就能消滅光,因此穀秀莉極喜歡吃小圓瓜。
吃大西瓜你一個人吃不了得切那麼多塊,吃的時候西瓜汁流得粘手,穀秀莉極不喜歡。
小孩子極好鼓動,於是姐弟兩頂著日頭在剩下的瓜地、瓜堆找小瓜。
一通忙乎,找到二十七八小瓜,另立了一個小堆。
“四姐,我尋個裝的去。”穀小弟噠噠噠的跑到瓜棚,一會又噠噠噠跑過來,手裏抓著她媽的一件上衣。
“四姐,就裝媽襖袖裏!這個襖媽怕我冷拿的。”
裝就裝吧,完了洗衣服就得,誰讓手頭沒口袋了呢。可這麼一件衣服也裝不下呀,隻能撿最小最圓看著好看的裝。
兩隻袖子裝了八顆大蘋果那麼大的小瓜,虧得這年頭的衣裳都肥大。
西瓜裝好,穀小弟要求他來提。於是小男孩咬牙用力猛地一拽,“嚓”的一聲,衣服順著襖袖胳肢窩處撕爛了,差點把倆袖子卸下來。
姐弟兩張嘴瞪眼你看我我看你:“四姐,會不會挨打?”穀小弟擔心了。
“沒事,穿了多少年了的舊衣裳了,還是拾掇咱三姨的舊衣裳。咱老實跟媽說了就沒事了。”
“那肯定得挨罵。”
“沒事沒事,做錯了挨幾句罵也正常。姐比你大肯定先罵姐,你別怕。”
“哦,是我拿的襖(nao)兒。”穀小弟蔫蔫的。
“沒事,沒事,別怕。哎——,你看那個白蘿卜長得跟個腳丫子似的,你看前頭這幾個像不像腳趾頭。”趕緊轉移話題。
“嗯,就是。四個腳趾頭,差一個。”穀小弟立刻忘了先前的擔憂,扒拉著蘿卜堆找長相奇異的蘿卜。姐弟兩正挑的火熱,被擔心他們中暑的穀哥喊回了瓜棚。
等待的時光總比平時漫長,在穀秀莉都要睡著的時候,穀爹才趕來了。問問時間,都快一點鍾了。
養足精神的幾位小將快手快腳的裝西瓜,隻是兩小拿著編織袋忙著裝的是自己挑好的小瓜和奇異蘿卜。
匆匆忙忙的趕回去吃了午飯,下午的時候兵分兩路,因地裏沒摘的西瓜估摸著也就拉一車,所以穀爹穀哥穀三姐摘瓜,穀媽穀二姐穀秀莉穀小弟挖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