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推開主任辦公室的門,請拈花叟進到裏邊。朝南是一排寬大的落地窗,簾幃低垂,玉蘭用遙控器打開了雙層窗簾厚重的天藍色金絲絨遮光層,初夏的陽光透過潔白的絲質繡花窗簾照進屋子裏。落地窗對麵的牆上是一幅大尺幅的鄭板橋風竹中堂,筆力頗為不弱,上麵題有同是揚州八怪的李方膺的一首詩:
畫吏從來不畫風,我於難處奪天工。
請看尺幅瀟湘竹,滿耳叮咚萬玉空。
雖然書畫均為仿品,但其筆力確不凡,落款是錦城畫院張道臻。中堂兩旁有一幅聯:筆力遒勁,真可謂顏肌栁骨,且深得蘇字章法,墨色尚新。
上聯是:未出土時先有節;
下聯是:至淩雲處尚虛心。
落款是都江王維西乙亥年暮春時節。題頭是:應懷棠世兄囑,題贈張公效遊雅鑒。(張效遊就是這拈花叟的雅號。)
拈花叟禁不住長歎一聲道:“徐董事長真是有心人也,還專門去求了王老一幅字來送我,聽說王老八十已過的高齡,已經基本封筆不寫了。真讓他費心了!”
屋子裏一套大型的老板辦公台上,有一台高配置的多媒體電腦,一個紫檀木雕花筆架上掛著大小粗細不同的幾隻毛筆。一方碩大的苴卻硯,上邊依石質紋理雕刻有一條龍,龍頭正張口欲含起硯池邊上,利用天然晶瑩潤潔的一枚石眼雕成的一粒寶珠。辦公桌背後是一牌紅木書櫃。除有關企業的技術書籍和資料文件夾外,外有一部線裝的《毛澤東評點二十四史》,和一部也是毛一生愛讀的袁枚的《隨園詩話》。
不禁又歎道:“徐總真是堪稱儒商矣!張某何德何能受此厚愛?”
這時確聽玉蘭說道:“張主任請喝茶,今春的明前峨眉竹葉青,不知道合不合張主任的口味?”拈花叟趕緊回到:“玉蘭不必如此恭謹,這樣張某我反而不習慣了。”又道:“其實我對茶不是很講究,徐總這可是明珠錯投了。”
豈知玉蘭卻說道:“什麼徐總?這茶可是唐蘭我親自去選的呢。徐總有位親戚徐伯是專門經營茶葉的,這茶就是徐伯推薦的。”
拈花叟趕緊說道:“張某說的是真心話,個人對於飲食茶飯,曆來不太在意,真是辜負玉蘭妹子一翻辛苦了,真是對不起對不起。”
玉蘭禁不住嘴嘴一笑道:“才說叫人家不要太恭謹,自己道恭謹起來,張主任快快坐下說話吧,唐蘭還有事相求呢。”拈花叟道:“什麼事?隻要張某力所能及就行。”
玉蘭道:“我那辦公室的牆上也太幹淨了些,想請張總寫點字行嗎?用不了多少時間吧?”拈花叟道:“我的字也太勉強吧?”玉蘭道:“張總就不要謙虛了,前次見過你的墨寶的,就寫幾個勉勵的字吧,我來磨墨。”說罷從書櫃中拿出紙來鋪好真的就磨起墨來。拈花叟也不再推辭,稍加思索後選了一枝二寸頭的狼毫,飽蘸墨水在一張中堂上寫下:
【嚴於克己寬以待人】八個曹碑體的大字。然後在一幅單條上用放翁體行書寫下一聯:
思其艱以圖其易;
言有信而行有恒。
玉蘭道:“多謝張老師的教誨,唐蘭一定牢記作為自己的座右銘。”拈花叟注意到她幾次稱自己為唐蘭,顯然很不希望再提起以前跑夜場的的那段經曆。也就改了口說道:“就算是我們互勉吧。”
唐蘭道:“張老師還沒落款呢。”
拈花道:“此行也沒將圖章帶在身上,就落個隨款吧?”誰知唐蘭拉開老板辦公桌右邊的小抽屜,變戲法般地拿出一個印盒送到拈花手上道:“徐總去刻駐廠辦事處的公章時,還刻意選了一枚石頭說是雞血石,替張老師製了一方印,不知張老師喜不喜歡?”
拈花一看,隻見這方印石血色純而濃豔,血形從印頭到印尾呈帶狀、而且血色均勻是一方上好的浙江昌田石。再看雕工:在印鈕上不是通常的貔貅、麒麟或螭龍紋飾,而是將究此處石質的色變雕刻了一支蟬,取一鳴驚人之意,蟬眼通明栩栩如生,蟬翼晶瑩剔透。再看印頭是【張效遊印】四個小篆,用刀深淺合度,筆法蒼勁古樸。拈花叟禁不住讚道:“真是一方好印!太讓徐總破費了!”
正說間,隻聽有人走了進來,口中說道:“所謂寶劍送俠士,紅粉贈佳人。這方石頭是兩年前在雅安一個地難上掏得的。沒花多少錢。但我卻自知自己不配享用,今日此石得逢張總,也算是物有所歸了。”拈花道:“一石一硯均屬名貴之物,徐總如此厚贈,張某無功受祿感到實在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