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亮燈，瞧瞧身旁的依邁，她睡的那麼香甜，臉像柔和的月光一片安寧。好想對她說說夢裏的情形，盡快排遣掉心頭的落寞、恐懼，卻又不忍將她從甜睡中弄醒。
我將臉貼在依邁光滑的脊背上，聽著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感受著她的體溫。她的體溫暫時緩解了我的恐懼和孤獨。我想就這樣一直擁著她，直到黑夜過去，太陽升起，陽光也許會讓我重新找回信心，找回自我。
依邁還是醒了，側轉過身子看著我：“一鳴，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她問。
“剛才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蘇僮和教授都還活著，我們正一塊吃飯說笑，突然間一陣狂風吹來他們就不見了。要是他們都還活著多好啊！我就不會感到孤獨了，也不會有這麼多歉疚。”
“那是夢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明你又在想他們了。可是人死了是不可以複活的。蘇僮，博士都是你的好朋友，好兄弟，他們一定也跟我一樣，希望你過的好，一定會在天上保佑你的。別折磨自己了，他們不會怪你，你也不虧欠他們什麼，這都是命呀。一鳴，你為啥感到孤獨哦，我不是還在你身邊嗎？有啥事想不開可以對我說，我能理解你，說出來心裏就好受了。”依邁從床上坐了起來，像母親拍著嬰孩那樣輕輕拍著我說。
“依邁，這些日子我真的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覺得這世上一片荒蕪，希望中的一切全離我那麼遠。感覺一切都那麼虛無縹緲，沒有一樣真實的東西。有時感覺活著好累，活與死似乎對我全都一樣，對這世界都無足輕重。我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感覺一切都不重要了，隻想回到從前，大家都活著，守在一起，過一種最簡單的日子。”
“你不孤獨，我會永遠守著你，隨著你。隨你走、隨你停，隨你哭，隨你笑。我們不是從那麼遠、那麼險惡的地方走出來了嗎！我不需要過什麼富有的日子，隻要你平平安安，每天早晨醒來能看見你就足夠了。沒有什麼能比你在我身邊更重要，有你在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一鳴，別想了，睡覺吧，我看著你睡。在我懷裏你不會再做噩夢了。”依邁說著關滅了燈，將我擁進懷裏。
我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依邁帶給我的安寧。晨曦透過窗帷的時候我醒了，聽著外麵歡慶的人群又開始不斷炸響鞭炮，希望重新複活了。我要回祖國去，一定要回去。
1976年11月2日星期二晴
把我的想法跟江彪說了，江彪提出一個方案說，“你回去吧，你跑出來是事出有因，是因為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才出來的。現在四人幫倒台了，形勢變了，不會追究你啥了。可我卻不同，我是殺人犯，回不去了。這樣吧，你回去，我留在國外，萬一遇到啥事情，你還有個退路。”
江彪的說法也對，事情就這麼定了，我要抓緊時間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