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的怪事?真的假的呀?”另有人問,“我也是剛聽說的,說是周總理遺體火化的當天下午,有人打開水龍頭卻放不出水來,起先以為是水塔沒抽上水,電工來到水塔,合上電閘,抽水泵在呼呼地轉卻還是抽不上來一滴水。電工師傅想難道真是井幹涸了,就試著朝井裏扔了一塊石頭,聽見井底傳來清脆的石頭落地的響聲。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接著又扔了一塊石頭,還是沒聽見水的聲音就趕緊向領導彙報,心想也許是多年未掏井,泉眼讓泥沙堵住了。領導安排人下到井裏想將井裏的泥沙掏幹淨,卻發現幾個碗口粗的泉眼全都被堵上了,掏了半天泉眼還是不冒水隻好爬了上來。”
“是老天爺在為總理鳴不公吧?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因為有那麼一些沒良心的人,所有老天爺就斷了水源,以示懲戒。”有人在說。
我一邊吃著飯,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想著兩天來有點異常的狀況。這兩天收音機裏除了不定時地播報總理的訃告,卻還播著歌曲和文娛節目,這與總理的逝世後舉國悲傷的氛圍格格不入啊,電台難道連這都不知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也許不久將要發生什麼事情,我暗自禱告,千萬不要將災難降臨給我的祖國。
1976年4月11日星期五晴
從三月下旬開始,不斷傳來一些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生活不再平靜。先是北京因總理逝世而引發了一場風波,並且正在向全國蔓延。各地學生,工人聚集起來,以自己的方式吊唁周總理逝世。他們打出懷念周總理的標語口號,集會、演講、大聲朗誦著催人淚下的謳歌周總理的詩歌,將矛頭直指某些大人物。很快北京的吊唁活動遭到了來自官方的粗暴幹涉,四月四日聚集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的吊唁人群被驅散,鋪天蓋地的花圈挽聯被收走,甚至發生了流血事件。
迫於這樣的形勢,在大陸的工作已無法開展,四月五日便帶著依邁回到了曼穀。就在我們離開大陸的當天,北京的集會人群又開始朝天安門廣場聚集,吊唁活動最終升級為一場強烈的政治對抗。
回到曼穀的這些天,人在曼穀,心卻依舊留在了大陸,每天上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買回各種報紙,想了解大陸的局勢。
連日來曼穀的華商早報一直都以大篇幅報道著來自大陸的消息。今天的華商早報上說,這場以吊唁總理開始的運動最終被定性為反革命事件,報上還刊載了吊唁學生中的幾首詩歌,其中有一首這樣寫著:“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灑淚祭雄傑,揚眉劍出鞘。”
詩言傾注著人民對總理逝世的深切悲痛和無限緬懷,同時也對一些抹黑總理的人表現出強烈的憤怒和不滿。讀著這些詩,心中的熱血在奔湧,怒火在燃燒。
不知道接下來還將發生什麼事情?更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帶著依邁回到z市。我喜歡我們住的那所房子,一幢有著典型嶺南風格的老宅院,不大的院子裏栽有石榴樹,丁香花和月季花,一年四季院子裏都盈滿了綠色,溢著花香。看著這院落很自然的就能想起魯迅筆下的百草園和他的三味書屋,就能將自己帶回到逝去的學生時代。房東是一位老實巴交的花農,聽他說這屋子過去是一個官僚的,解放後收歸國有,他在這住了將近半輩子。
每天盼著報紙能給我帶來一些好的消息,可接二連三的失望讓我失去了信心。那片生我的故土還能容我安身立命嗎?人是生活在希望中的,希望如果破滅了即使有再多的錢又有何用?
我像一個溺水的人,在滾滾波濤之中極度渴望得到一根救命稻草,每天仍不懈地從那些收集來的大堆報紙中尋找我希望得到的消息。任何一點好的消息都會讓我高興一天,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