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秘書兼翻譯,隨我出席各種會議和應酬。開會時她不用筆,隻用腦子就能記住許多事情。常提醒我幾點該會見什麼人,哪天要出席什麼會議。習慣了有依邁在身邊的日子,一天不見她心裏便惶惶的,依邁已經成了我工作、生活的一部分。
1974年9月30日星期一晴
一個月沒寫日記了,因為忙,更因為和依邁戀愛了。繁忙的工作和甜蜜的愛情占據了我所有的時間。
今年的雨季也結束的格外早,湛藍的天空,明麗的陽光,和我每天的心情一樣清澈透亮。也許都是因為愛情的到來,一切都改變了。
計劃實施的非常順利,昨天傳來好消息,派出去的人已經在緬甸的曼德勒找到一位資深的礦業工程師,並與他進行了接觸。這人早年畢業於清華大學的地礦專業,西安事變後參加了國民黨軍杜垏明的部隊,任工兵營長。後隨遠征軍赴緬作戰,在野人山戰役中負傷,在老鄉家中養好傷時部隊已經回國,他便留在了緬甸,現在是曼德勒一家私人礦山的總工程師。
看完電報我興奮不已,盼望著盡快能見到這位工程師。今天是中秋節,公館小花園的葡萄架下傭人們早已安排好了幾把座椅,一輪明月掛在天上的時候,月餅、茶點一起端上茶幾。
“大家都嚐嚐家鄉的月餅嘍,托人從廣州買來的。‘戍鼓斷人行,秋邊一雁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寄書長不避,況乃未休兵。’”林翰老人說著吟出一首杜甫的《月夜憶舍弟》來。
他掰開一塊月餅慢慢嚼著,抬頭看著天上的那輪明月,一輪月,一首詩,讓他思鄉情切,愁緒滿懷。
依邁也在抬頭看月亮,雙眸裏盈滿了月亮的清輝。她握住林翰的一隻手:“阿公,月亮在看著我們呢,我們都是您的親人,永遠陪著你,不分離……”
她的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我的手,濕濕的小手在與我一同感應著此刻的心境。想到兒時的那些個中秋,那時對中秋節的記憶隻是甜甜的月餅。如今離開家,在漂泊的路上才知道中秋意味著什麼。一輪明月升起的時候,心中滿是對親人和故土的懷念,是遊子魂牽夢繞的鄉愁。
依邁鬆開手,起身去屋裏取來幾隻蠟燭,一一點亮它們,放在我們四周:“緬甸也過中秋節,我們把中秋節叫光明節,這一天晚上我們要點燃許多火把,天上有月亮,地上有燈火,預示著光明永遠伴隨我們。”她說。
光明能永遠伴隨我們嗎?如果能該多好啊。人人心中都有一片天空,都有一段鄉愁,可我的天空在哪呢?這兒的天空不是我的,也沒有我的鄉愁。我的天空在東邊,天空下麵是我的鄉愁。可我還能回去嗎?何時能回去?看著天上的月亮我想著,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能不能回祖國去將林伯的事業發展光大呢?林伯不是也希望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