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廟中傳出緩慢的咒語,和那聲聲敲打心床的木魚鼓。
棺木的蓋子滑動著,綁上紅繩鈴鐺,帶著咒文的銀釘,道道捶下封管,埋下土壤。
挖空的胸膛,血跡斑斑,嘴角揚起笑容……
一束金光刺痛著他的雙眼,躺在床上的人兒睜開了眼睛。
“這個世界,隻有你懂我的心,這長生就和你共享了,好嗎?”
他冷冷一笑,笑盡了內心的荒涼。
你苦苦追尋幾十年的長生,就是永遠的享受孤獨嗎?帝王的極致,恕我難懂了,祖龍。
白鳩已經不覺得自己是個人,不老不死,不餓不冷,即便受了多嚴重的傷都能愈合,就連身體內流淌的血都成了黑色。
時間的流逝對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對他而言,可以死去成了一種無法企圖的奢望。
“太上師,佛壇已經準備好了,到時間給施主送行了。”
一聲輕喚打斷他的思路,門外的小僧帶了話後就離去了。
白鳩擱下身子起身,墨黑的長發被一根紅繩束著幾縷,垂到腰間下。
發絲的尾巴處,又束著一根紅繩,但是這根綁上了鈴鐺,清脆作響。
玄衣落地,將門敞開,世間繁華盡落眼中。
這高於雲端的佛廟,好些年沒有人來求咒了,他的這間廂房落座山巔,望眼看去,一覽國城全景,好不美麗。
他立足半響,眼中平淡無奇,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已經看過多少春秋,多少衰亡……
就這國城也看過幾度風起雲湧,朝代更替。
行至佛壇時,那壇上桃木棺還未起封,就等白鳩唱響最後的洗禮了。
百餘僧跪於蟬,佛聲響徹天際。
一小僧疾步行來,在其耳邊低聲幾句。
白鳩皺眉,望向殿外佛柱後的人,淡淡道:“怨心往生咒是禁咒,逝者生前惡行滔天,因報而去,但在此處眾生平等,都可往生。”
他持手取劍,神色依舊平淡:“這往生一念,再無悔改,此咒可以洗清逝者惡債,投生的好些,但這罪要後人去償還,你可明白?”
那人立在圓柱後麵,始終不願露臉,他似乎不擔心殃及後人,道:“就請太上師賜咒吧!”
白鳩點頭,既然家人應允他又何必相勸?
從口中念出那聲聲催命刺耳的咒語,聽的不少僧人麵色蒼白。
銀針刺破無名指,一滴鮮血溢出,赫然是黑色的。這是白鳩的血,他按在逝者眉間,濁氣霎那間噴湧而出,摻雜著道道哀鳴。
濁氣越重,反撲後人就越濃,逝者生前做的事情就越傷天害理。
那時候,白鳩心中疑惑,佛說萬物萬生皆是平等,理應被平等對待,可是這吹翻百名僧人,幾度衝破天際的濁氣和罪行,真的……該幫嗎?
“罷了,因果循環我已經牽扯進去,我既是要幫了,這果若是殃及於我,就一並應了吧。”
他心寬自己,淡淡念道,咒語繼續,濁氣逐漸消散。
“哈哈哈哈——”
此時,那圓柱後傳來笑聲,異常爽朗。
“白鳩,百餘年之後你還是這般自負不凡,這撼天的濁氣怨氣你不收手,朕當真沒有看錯你。”
朕?百餘年?白鳩大驚!銀劍急轉背手而出。
“叮——”
當劍貫穿圓柱之後,就要刺透那人的時候,一把赤金劍順勢挑起,將銀劍擊落。
那人依舊未曾露麵,隔著麵紗白鳩也能感覺到,那麵紗之後的臉勾起的漂亮弧線,笑得輕狂。
“朕並不打算要你的命,這長生都和你共享了,朕再送你一個人。”
他言語間笑意顯然,從身邊抱出一個女娃,道:“這是現國的公主,剛剛滿月,卻舉國滅亡,就剩她一人,朕相信你不想那滔天的惡果殃及這個孩子吧?”
言此,白鳩震驚,疾步向門外望去,那方才還美不勝收的國城,不知何時已遍地狼煙,城破人亡。
白鳩再次轉過頭來,哪還有那人的身影,隻有放在地上的衣裹和裏麵的孩子。
真的要這個孩子承擔她父母的報應嗎?白鳩問自己她真的應該承受嗎?
原來,逝者是當今帝王和帝後,暴政暴權民不聊生,更是殺的生靈塗炭。怨心往生咒已念,再無悔改,冥冥之中白鳩有些茫然,這難道也是他的報?
“亡國公主嗎?”
他走向孩子,輕輕抱起:“命運在你出生前就注定了,厄運纏身難活十八,昔命昔日就是最大的幸福,好好活下去,就喚你今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