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展知道自己又要放女友鴿子了,如果不是許教授昨天半夜打來的電話說在徐州附近出土的文物剛剛運回研究所,他也不至於興奮到整晚睡不著。一開窗,迎麵而來的是那麼溫馨和煦的周末暖陽,淩展結結實實得伸個懶腰,“喂,曉遇對不起啊,今天臨時有事要加班。對對…新來了一批文物,馬上去辦公室,啊?!哦。好好,你自己跟朋友去玩吧。”他撥通了女友的電話。
本已做好準備女友秦曉遇會因為自己的爽約而大發脾氣,甚至連道歉語和補償物都想好了。沒料到女孩竟痛痛快快得答應,自己可以另做安排。然後毫無留戀得關了電話,冰冷的忙音讓淩展有一種兜頭被澆了冷水的失落感。他覺得男人都是很賤的,說是不喜歡女人時時刻刻糾纏自己,等她們真的不哭不鬧放你自由的時候,就沒什麼安全感了。她不會是劈腿了吧!
淩展跟許教授做課題已經有三年了,許教授是淩展老爸的好友,小時候一塊光屁股長大的,沒有什麼比把兒子交給許教授更放心的了。
從小到大淩展就是個怪裏怪氣的孩子,不喜歡運動隻喜歡看書,不吵架不哭鬧,規矩安穩又內向沉默。爸媽都覺得這孩子一定能成才,直到小學前三年級都穩坐倒數十名時,家長開始不淡定了。這孩子看著乖乖巧巧的,該不會是智障吧。
家教換了一個又一個,沒有一個能待過一學期的。走的時候老師們都是長籲短歎欲言又止,看看家長那疑惑到麻木的眼神再瞅瞅淩展無辜的小表情,隻能說:“您家的孩子真的很特別啊…”
沒人想得明白,高考時的淩展爆了個大冷門。數學英文自然是一塌糊塗,但政史地綜合科目拿到了全市的單科最高分!爸媽當時就熱淚盈眶逢人就說我家兒子不是白癡!是歪才!歪才懂麼!就像愛因斯坦連褲子都提不好,整天邋邋遢遢,但你不能說他生活不能自理,因為他有著可怕的大腦!
淩展的意外出位被X市一所綜合大學的曆史係破格錄取,許文明許教授是這裏的係主任,所以淩展的順利入學多少也走了點人情路。
上了大學的淩展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不僅於自己在愛好的學科裏成績優異還跟同齡人相處得很融洽,社團比賽談戀愛樣樣不少,愛看球愛旅遊甚至講得一口流利的英語。如今他畢業後順利留校一邊讀博士一邊跟著許教授搞研究。
有一天秦曉遇問他,聽他媽媽說小時候的他又呆又笨,什麼時候開的竅啊?那天淩展剛剛拿到碩士學位證書,心情好又喝了點酒。笑眯眯得在女友耳邊說,你也見過我爸媽那樣的性格,如果我小時候說我長大想讀曆史係,你覺得他們會同意麼?
秦曉遇當場就傻了,淩展的父母都是從商的,當初要不是看兒子實在不成器早把他丟到國外念商科了。
在淩展身上,秦曉遇第一次這麼切身實地的領略到了腹黑是件多麼可怕的事。他的父母恐怕一輩子也無法知道,這小子在胎盤裏就把他們都耍了!
隻有淩展自己知道,從第一次捧起那本少兒版中華五千年的時候起,他就明白將來想要做什麼了。那些從遠古流淌下來的文字深深滲透進他懵懂的血液,曆史老人用玉筆蘸著他的鮮血在他腦海裏刻上了宿命,隨著輪回永不湮滅。
到辦公室的時候9點多,許文明已經在那等他了。他穿著灰不拉幾的夾克衫,風塵仆仆。灰白的鬢角和胡須淩亂倒豎,顯然幾個月的野外作業把這把老骨頭折騰得狼狽不堪。但有價值的發現仍舊讓他興奮得寢食皆廢,一回來沒顧得上洗澡換衣服一頭就紮進辦公室。這會兒,他戴著手套仔細端詳著幾個小玩意。看到淩展進來,像個炫耀玩具的小孩子一樣樂顛顛得跳起來,滿麵紅光。
“你快來看看這些!”許文明把幾塊碎片一一呈到他眼前。
一隻青銅製的簪子,花紋模糊不清;半塊木頭疙瘩,有細齒有紋理,看起來像是一把梳子的殘骸。
“就這兩個?”淩展先是一愣,臉上掠過些許失望。“我還以為您把霸王舉鼎那隻鼎給挖出來了呢?”
“你這小子…”許文明臉色一沉:“我們這是考古,又不是搬場。就是這些小小的文物破碎的殘骸才能透出大文章。你看看你看看,這簪子的工藝,絕不是尋常百姓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