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華北大平原一片寂靜,農民們十有八九在麵對著成排成行的玉米,盤算著該怎樣打發這可喜卻又惱人的燦燦的收獲。除了向國家交公糧以外,很少有人把個個飽滿、粒粒精神的玉米拿到集市上去賣,倒不是這裏的人不會經濟,不懂得做買賣賺錢,而是那用血汗浸泡出來的玉米便宜的讓賣它的主人心痛。糧食雖然多,卻不拿出去賣,“寧可讓它爛在家裏!”
盡管如此,在遼闊的大平原上也找不到幾塊荒地,雖然不賣,自己卻要吃;而且在希望中他們覺得,總有找到並實現它們價值的那一天。
鑽井隊搬家是石油勘探行業中最正常的事了,自鐵人王進喜人拉肩扛的把地球的中國部分打出了石油開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的搬家打井就成了石油工人生活的一部分。雖然告別了小驢大馬人拉肩扛的時代,但無論如何也要先將井架子、柴油機、野營房還有廚房、廁所一應物件統一的吊上大卡車以後,留守的部分井隊工人才能爬上專門給他們預留的大轎子車奔赴新井場。
二一鑽井隊的這次搬家是這樣安排的,井隊的黨支部書記萬英華與副書記兼副隊長王老好率領二班張來喜(班長)三班田九莊(班長)兩個班打先鋒,於早晨五點鍾起身,奔赴新井場;其主要任務是將從舊井場拉來的設備等物擺放到位。由井隊長張錦才率領的四班李大發(班長)、一班李水友(班長)兩個班斷後,主要是將井隊所有東西一個不剩的裝上車。
搬家之前,開完井隊全體職工動員大會,隊長張錦才、書記萬英華以及沉默寡言的副書記兼副隊長王老好坐在了一起分配任務。能言善辯的井隊黨支部書記萬英華搶著要做急先鋒,除了共產黨員遇到困難搶在前麵以外,他也有一份子私心;不惑之年已過的他出身貧農,從小就受封建迷信嚴重的熏陶,事事總要看風水。每次搬家他都以各種借口將自己住的野營房擺放在自己看來最好的位置。正像他自己說的“無論什麼都分優和劣”,將自己的野營房擺在“優”位置,有意無意的將隊長張錦才的擺在“劣”位置。雖然不一定因此自己就處處占上風,可起碼自己不會向他彎腰低頭;於是隻要搬家他第一個就搶著到新井場,搶著急著的到新井場看優劣,然後千方百計的在盤旋、擁擠的大卡車之中穩穩的將自己的野營房放到有力的“優”的位置,優勢一得便大功告成,心裏那塊懸丟丟的石頭也就落地了。
既然萬書記搶著去當先鋒,那隻有辛苦副職王老好去配合了。因為萬英華是“特工加文秘”出身,(注:閑來無事,眾人在一起閑聊時,萬書記一遍又一遍的給人們講述,自己是特務連的一等秘書,不僅受過特務的正規訓練,還是連裏的頭等文書;言語間,自然是想說明自己文武兼備;但是,文武兼備的評論尚未得到,卻得到了一個響亮的外號——特務書記!)
盡管對鑽井是個大鐵門兒外邊的英雄漢,不僅不懂鑽井方麵的業務,即使鑽井設備在搬遷之後如何擺放也是一竅不通;不加上王老好這根火柴棍,縱然能說會道的萬英華、萬書記、萬特務嘴角起白沫,也安排不了這大大小小的百十輛卡車的設備、房屋,更指揮不了那些故意和他過意不去的工人。
看著每次都搶著打先鋒的書記萬英華,隊長張錦才的眉頭皺在臉上,喜悅卻激蕩在心裏;眉頭一皺,多少說明自己信不過萬英華,再加上紫黑黑的大臉,玉米粒小的聚光眼,著實的讓萬英華提心吊膽。可對於張錦才無論如何他也不願意去亂糟糟一團麻似的新井場,盡管自己願意留下來,盡管自己像吃了蜜一般——心裏甜!可眉頭還是要皺!先鋒還是得讓老萬特務去!這不僅僅是勾心鬥角的計謀,還是自己在與老奸巨滑的老萬特務鬥智鬥勇中所體現的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的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