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摘登
作者:李恩柱
《海國圖誌》,初刊行時為五十卷本,1847年增補為六十卷,1852年再增補為百卷本。自刊行至1902年,刊刻十數次。張之洞在《勸學篇》中說:“近人邵陽魏源,於道光之季,譯外國各書各新聞為《海國圖誌》,是為中國知西政之始。”
《海國圖誌》刊行後,魏源曾托好友朱琦將書上呈清廷,朱琦寄詩抒懷,其中雲:“況聞茲書出,市賈紛雕鐫。輦下諸要人,爭買不計錢。天聰倘易達,無竢予小臣。特此謝魏子,久要愧前言。”朱琦先說了《海國圖誌》出版發行時的盛況,後幾句則隱約說明托付之事未果。鹹豐八年(1858),兵部左侍郎王茂蔭將《海國圖誌》推薦給鹹豐皇帝,他在奏折中說:“臣所見有《海國圖誌》一書,計五十卷,於海外諸國疆域形勢、風土人情,詳悉備載,而於英吉利為尤詳。”並奏請重新刊印,廣為發行,以便使人“知夷難禦而非竟無法之可禦”。王茂蔭的奏疏上達後,沒有任何回應。
1858年,是一個既平常也難忘的年份,那時距清廷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失敗的時間不久,第二次鴉片戰爭就在這一年爆發,內外局勢更加令人不安。1858年,也是魏源去世後的第二年,百卷本《海國圖誌》早已出版,但那位王大人還沒有見到,他向皇帝推薦的是五十卷本。
倒是在近鄰日本,《海國圖誌》等著作的命運更好一些。據日本學者大庭脩所述,《聖武記》於1844年傳入日本,也就是中國1842年首次刊行僅兩年之後即傳入日本。《海國圖誌》傳人日本的時間比《聖武記》稍晚,1851年第一次由中國商船帶入日本,1854年日本幕府允許《海國圖誌》在市場出售。價格方麵,在l851年和1852年一百三十目,但到1859年,價格則提高至四百三十六目。自1854年《海國圖誌》允許在日本公開上市之後,至1856年,日本共出版各種翻刻本達二十三種。這些翻刻本的內容並不包括全書,而是選擇當時日本朝野關心的問題,特別是有關美國、英國、俄國的部分,以及如何加強海防、抵抗外敵的篇目。日本學者北山康夫在《〈海國圖誌〉及其時代》一文中指出:“魏氏之革新與批判精神給予日本維新分子以極大鼓舞,諸如佐久間象山及吉田鬆陰等均受其影響。”
日本人鹽穀世弘對魏源的《海國圖誌》不被清政府重視、反被日本采用的情況,頗為感慨:“嗚呼,忠智之士,憂國著書,不為其君用,反為他邦。吾不獨為默深悲,抑且為清主悲也夫!”其實,魏源的命運並不是亙古未有的,他之前或之後的好多具有新思想的人,不是也一樣嗎?遭冷淡的,史上不止魏源一個人。魏源最後遁入空門,可能就是這種無聲無形的遭際造成的。
《世說新語》載,漢元帝與大臣京房討論曆史,說到周幽王、周厲王亡國的原因,元帝認為“其任人不忠”,京房問:“知不忠而任之,何邪?”這時元帝說了句令人深思的話:“亡國之君,各賢其臣,豈知不忠而任之?”實際上,各朝不僅有“任人不忠”的問題,更有輕視學人、漠視研究的問題。倘若仍然沉迷於自戀而固步自封,就會陷入京房所說的:“將恐今之視古,亦猶後之視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