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農曆臘月23,隆冬時節的東北遼河三角洲,天地被裹在鵝毛大雪中。大雪已經下了三天,棉花套子似的雪花,一層層裹的人邁不開步。
“多少年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大馬車趴在雪殼子裏,愣愣的望著遠去的大黑和大黑背上的小石頭兩人。眼神中帶著不舍,閨女才6歲。三歲就沒了娘,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離開自己,或許也是最後一次了。
“你那閨女多大了?”老疤瘌沒抬頭鼓弄著自己的煙袋。那煙荷包早就沒旱煙了。嘬起來有股子煙袋油味,還不錯。
“6歲了,老東西你啥意思?”大馬車瞟了眼老疤瘌。
“小石頭有福了。嗬嗬~”老疤瘌明顯的語帶揶揄。
但隨之的是一連串的咳嗽,三八大蓋的子彈穿透了右胸,好像是擦傷了肺葉子,呼吸都他媽困難。
他費了半天勁總算順過這口氣,平躺在雪殼子裏,那張帶著半尺來長疤瘌的醜臉第一次那麼平靜,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語:“老大,這要是不打仗,你想幹啥?”
大馬車沒吱聲,轉回頭盯著遠處的葦塘子。
三年前剛開春,他帶著自己老娘們和剛滿3歲的香草,拉著一車皮子。老東家帶著剛滿9歲的王磊。去營市準備換點種子和糧食。大雪封了一冬的路,老婆孩子閑的腿肚子疼,順便也讓他們去轉悠轉悠。
“老東家是個好人啊”大馬車心裏嘀咕。
那是一個讀書人,家裏一大屋子的書。可老東家又不是個弱書生,地裏活沒少幹。有把子力氣,扛起苞米比他這莊稼人都強。
雖說自己是給老東家扛活的,可人家從不把自己當外人,大馬車自從跟了東家後娶了媳婦,生了香草,日子過的不算富足可吃的喝的倒也沒少。大馬車知足了,這年頭能踏實過日子比什麼都強不是。
可老東家叫個啥來著?他隻知道老東家姓王,連少東家王磊都不知道他爹叫啥。不過這沒關係,叫啥又咋了。鄰村還有一小子叫狗剩呢。
“如果不打仗.。。”大馬車望著飄飛的雪花,那雪花打著旋像是秋天落下的楊樹葉子。
老婆孩子熱炕頭,農忙的時候每天流了一身臭汗,河裏紮幾個猛子。
農閑的時候帶著王磊套個兔子,掏點鳥窩。
香草也該長大的,讓香草幫他娘燉兔子,偷摸的背著老東家和王磊這小子喝兩盅,去找老東家喝酒大馬車可不敢。不過王磊這小子從小就淘。踅摸的找大馬車喝酒、套兔子。
“嗬嗬,”大馬車想到這不覺的笑出了聲,老疤瘌斜睨了一眼,沒搭腔。繼續嘬著煙袋。
“淘孩子出息啊。”大馬車又看向了大黑離去的地方。
要不是王磊,他大馬車也不會拉起這個綹子。或者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9歲的孩子啊,眼睜睜的看著老爹被炸死,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雖然那嘴唇現在還留下一道子牙印,但那孩子挺住了。還帶著大馬車一家三口賣房子賣地,和二鬼子換了槍。拉起這個30多號人的綹子,小石頭這個名頭在東北這嘎噠誰不挑起大拇指稱讚啊。那小子隨他爹,仁義。拉起綹子讓大馬車當了大當家的,還從來不搶老百姓。專門禍禍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