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的辦公室裏隻有一盞燈亮著,蕭曉斜躺著椅子上看著變形金剛4,。耷拉著眼皮望了下外麵,天已經完全黑透了,像一席黑毯,巨大而隱秘。三月初的敦煌晚上才3、4度,辦公室的暖氣早就關了,他把自己裹得像熊一樣,可還是有著一絲涼意。宿舍離辦公室不遠,走路五分鍾就到了。可他下班也隻願呆在辦公室裏,畢竟研究所裏父輩的人比較多,雖然來敦煌已經半年了。
蕭曉原來是是洛陽人,父母都是在文物局工作,所以從小跟著也見過不少老物件。可他卻對這些古時候的東西一點都不感興趣,總是被父母強迫背誦那些史書,所以一看父母忙起來沒時間管他時就跑到隔壁小胖那裏玩紅白機。大概是年輕時的叛逆心理,在高考後去了西安上學,想著可以遠遠甩掉家裏這兩個老古董。可一上火車,看見母親偷偷地抹著眼淚,一瞬間竟然不自覺哭成淚人。要說文藝青年,蕭曉算是半個,毛筆畫畫會點皮毛,文學名著讀過不少,自己寫書出版社不收,說走即走的旅行幹過幾次,要說這樣自詡文藝青年,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人反駁,可為什麼要說半個,畢竟他沒在豆瓣上約過炮。可怎麼好好地學起了計算機來了呢,因為有次看新聞,他看到中國黑客和外國黑客大戰保衛祖國網絡安全,一股熱血衝腦,當下就覺得黑客是最酷的職業,就學了計算機專業,可等到真的學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網上連個外國人都見不到。等到快畢業,和身邊的朋友一樣,也都去了互聯網公司。可做了半年,他發現這不是自己想要的,骨子裏的潛移默化二十多年的東西實在是坐不住。和父親商量後,說敦煌研究所所長是他老同學,那裏正好缺一個你這個專業的,你先去呆段時間。
煙頭燙著食指,蕭曉一下子從椅子彈了起來,煙灰掉了一身。看著時間不早,關了播放器準備回去,一副未完成的3D建模圖亮了出來。他從來到這裏就開始做這項工作了,到現在才隻完成一點。莫高窟現有洞窟735個,壁畫4、5萬平方米、泥質彩塑2415尊,如此浩瀚的工程,以一人之力十年也未必能完成,可為什麼所長偏偏隻讓他一人去做。不僅如此,所長也沒有說完成時間,也從不過問進度。他曾經問過所長,所長隻說你慢慢做,自然有用。他想也許是因為父親的關係,倒也不說什麼,準時上班,準時下班,該吃吃,該玩玩。這樣他自己又充裕的時間去做自己的事情。所以一有空就去市區或者沙漠去轉,雖然空氣幹燥,但是還是很幹淨的。他特別喜歡夜晚,大概十來年沒見過滿天星星的夜了,令他想起了小時候。初中時候上學很早,五點鍾就起來,背著書包拿著手電,邊走邊數星星,比劃著哪個星座,運氣好的時候有好幾顆流星劃過,那是他一天中最高興的時候。
又想起了過去,倒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關了辦公室,大步流星地向宿舍走去。剛走幾步,天空忽然大亮,竟有一顆火球像要撕裂天空一樣,空氣一陣震顫,嘶鳴地聲音像是無數驚魂的馬的吼叫,蕭曉腦袋被震的嗡嗡作響,竟呆若木雞一般站著不動。直到不久大地震顫起來,轟隆隆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一時玻璃破碎聲、汽車轟鳴聲、驚恐吼叫聲混做一團。一個晃動,蕭曉頭暈眼花竟直直地摔在地上,也不顧頭疼,隻一個勁地往大路上爬。還沒等多久,又一陣地動山搖,像坐過山車一樣。此時蕭曉感覺自己就想浮萍一樣,任由風浪飄揉。剛想扶地站起來,就聽到身後轟隆一聲,正轉頭看發生了什麼,一個指示牌就迎麵砸了過來。等他醒來的時候,正在醫院走廊的應急床上,一睜眼身邊全是人,各種哀嚎聲、奔走聲、叫人聲揉雜在一起。他不知道是誰把他送到醫院,摸了下兜裏的手機,幾十個未接電話,大部分是父母打的,趕緊回個電話報了平安。父母本來挺焦急的,本來定了最早的機票要來敦煌,他一定堅持說讓他們把機票退了不要過來,一是不知道還有沒有餘震,二是估計這次不是一般的地震,應該有全國的救援隊正在往這邊趕,先不要添麻煩,三是我在這裏一切平安,還有後續許多事情要處理,你們來隻會添麻煩,放心,我會準時給你們報平安的。父母雖然放心不下,但還是退了機票。蕭曉傷勢挺輕的,看著不斷有受傷的人送來醫院,蕭曉覺得還是把有限的資源送給急需的人,半天就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