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大半月,冷然由官差押送,遊行示眾各鄉街市。此時正當馬舒埋兒奉母的光輝事跡轟動全縣,民間以孝為榮,冷然撞在風頭上成了強烈的反麵典型,如今被這些不明真相的群眾圍觀,下場可想而知。挨打挨罵遭人羞辱,從早到晚沒完沒了。有些惜弱憐老的村姑民婦,想替他擦洗汙垢,走近了看見冷然屁股光光,私-處畢露,無不羞麵遮臉而走。於是乎,小兒砸瓦扔磚,老少男子憤叱怒罰,無一人手下留情。折騰狠了,冷然求饒“各位看我年老體弱,高抬貴手吧”。別人問:“你忤逆罵父,認罪麼?”他牛勁又生,辯駁道:“我沒罵父,隻是辯解了幾句,這怎麼能是忤逆?你們別聽縣丞瞎說。”有人道:“馬舒埋兒子養老母,你脫光了罵父還偷墳,比比看畜生不如,還敢歪理頂撞?”冷然脖子愈硬,強辯道:“馬舒埋兒事假,我就有理!”眾人更不多說,扯翻了就又是一頓臭打。
冷然更惹押送他遊街的捕快惱火,一路上拳打腳踢了不知多少回。古時地方政府的組成,除了正印官以外,就是六房書吏和三班衙役。三班衙役中,第一是皂班,給縣官老爺站班和做儀仗隊的,審案時候兼作行刑手幫同老爺嚇唬人犯。其次是快班,就是捕快,用於拿賊、破案和催租稅的。第三是壯班,屬於臨時召集的民工,打打雜,危急狀況時協助守城。對於一個縣的治理而言,捕快的地位很重要。
但是,地位重要的捕快,卻是賤民身份。三班衙役,除了壯班之外,都是賤民。一個家族有人幹了這個,三代不能參加科舉考試,至少在理論上,政治地位比一般農民地位還要低。為什麼這麼重要的職位,要由賤民來做?因為捕快幹的活兒,在古人看來,是一種不良之行,得罪人的活計,一種賤業。總是要抓人拿人,總是跟壞人壞事打交道,正經人注定不屑於此,所以,隻能讓賤民做。
做不良之事者,隻能是不良之人,所以,在中土上古時代,人們也稱捕快為“不良人”。賤業由賤人來做,做這種事還要以官府的名義,等於是讓賤民行使官家的權利。所以,實際上,捕快在民眾中威風極了,一點賤的影子也沒有。動輒拿人、鎖人,誰見了都懼他三分。老百姓都尊之為捕快老爺,捕翁,街上做買賣的,都得定期孝順,交保護費。
捕快的職位,一般是要買的,買不到的,就不要名額,心甘情願放棄平民地位,來做幫役,求做幫役不成的,可以做白役,一分錢補貼沒有。很多大縣,幫役和白役,動輒數以百計。但是,這樣遭人羨慕的捕快,如果見了當地的鄉紳,還是不敢造次,老早就得讓在一邊,躬身請安。即使一介窮秀才,如果沒有縣丞的旨意,他們也不敢隨便碰。至於縣丞老爺,更是從來不把他們當人,隨意指使不說,有了案子,如果破不了,就把捕快拿來,當眾扒了褲子打板子,嚴令追比,三日一追,五日一比,板子越打越重,既是責罰,也是羞辱。總之,在官府層麵,沒有人在意捕快的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