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刻,阮立冬的潛意識裏才會憶起,她是臨水電視台城市綜合頻道節目部的一名正式員工,如果每天給同事端茶倒水,複印那永遠複印不完的資料也是正式員工的正常工作內容的話,那她是個稱職盡責的員工。
可阮立冬也知道,她是個活的窩囊的女人,靠著前人的蔭蔽得了這份工作,卻從沒勇氣要求她想做的工作。譬如現在,全台的大會,出了跑外場的人回不來外,唯獨她,被副組長留在辦公室“思過”。
歎口氣,這些她不是早習以為常了嗎?
遠處傳來電梯停港的叮咚聲,接著是金屬門緩緩拉開的嘶嘶聲,以及那似乎一時半刻不能停息的腳步聲。他們開會回來了。
阮立冬心忽的跳了一下,接著便低頭拿著杯子回自己位置。她的位置在房間最角落,不很起眼的地方,平時除非是領導需要“苦力”,否則她是很難被想起的。
本來她以為今天也是。
主任、組長、副組長幾人聚在一起,似乎在討論什麼,矛盾點明確,因為有爭吵。
最終是滅絕喊的暫停,老女人把頭湊到領導跟前時,眼角瞄了阮立冬一眼。阮立冬心又是一跳,這次又是什麼苦差事?
結果竟完全出乎了阮立冬的意料,台裏派給她一份采訪任務,雖然同事們少有的同情表情告訴阮立冬,這次的采訪對象似乎不大一樣,但她仍然難掩心中的喜悅情感。
說出來也許沒人信,阮立冬最想做的就是出外采訪做記者了。
下班前,阮立冬接到了小宅的電話,於是她臨時調整路線,往電視台東側的曲水路走,Colala就在曲水路東段的某個十字路口上,阮立冬和小宅約在那裏。
她到時,小宅還沒到,店裏人多,竟然沒空位,於是阮立冬坐在Colala門外的長椅上等。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阮立冬隻知道她再抬起頭時剛好對上燦爛星空下小宅的那張黑臉。
顧城有句詩是阮立冬喜歡的,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小宅就是阮立冬活了二十多年來,除了榮恒以外唯一的光明,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小宅不是真名,有時候阮立冬覺得小宅的真名要比小宅本身好聽一萬倍,小宅有個非常特別的名字,叫藝樹。和阮立冬不同,小宅是臨水電視台這幾年來躥紅最快的台柱主持人,她有著靚麗的外貌,淵博的知識,以及美女們時常忘記配備的東西——腦子。
當然如果小宅隻有這些,那這些都和阮立冬無關,可當小宅同阮立冬之間多了一段患難的交情後,他們成了朋友。
坐在Colala特別給小宅準備的位置上,阮立冬聽帶著墨鏡正狼吞虎咽的小宅口齒不清和她說,“明天的采訪我陪你去。”
“不用。”阮立冬微微笑著,她不喜歡麻煩朋友。卻不想話沒說完,嘴巴直接被塞了塊點心,然後她聽小宅說句,“不用個屁!”
阮立冬嚼著嘴裏的糕點,心想,聽美女罵人都這麼好聽。
第二天,真站在紙條上寫的那條地址位置上時,阮立冬才曉得為什麼小宅要來給她保駕。
靳懷理,35歲,作為獲得國際理論物理中心授予狄拉克獎章的亞洲第一人,之前的阮立冬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這位天才式的數學家、物理家同麵前這棟豪宅聯係在一起的。
那是棟大院子,非常、非常的大。足有一個小型足球場那麼大的草坪之後是棟仿歐洲式的三層別墅建築,也是非常大、非常漂亮的那種。
那天,天氣晴,草坪上有鴿子飛起再落下,遠處有人彎腰站著,看樣子像在打理這片在冬天依舊碧綠的草坪。
小宅按了門鈴,話筒裏很快有人回應,是個彬彬有禮的男聲。小宅撩下頭發,說句“管先生約的”後,門嘎達一聲開了。似乎覺察了阮立冬的不解,小宅出聲解釋,“靳家的背景,靠我一個小主持,直接就被掃地出門。”
話說起來,小宅雖然和她家的管先生鬧到現在還沒進入終局,不過在阮立冬看,他們兩個,這輩子似乎都擺脫不了彼此了。
得知靳家曾有過深厚的黑道背景後,站在燃有壁爐裝潢也十分考究的客廳裏,阮立冬有些瞠目結舌。黑道?科學家?品位?這三者雜糅在一起,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最初時,阮立冬還是淡定的,可當她被告知小宅要應邀去見下靳家一位長輩時,她開始不淡定了。
“小宅,我一起去嗎?”阮立冬急急的問。藝樹也有些犯難,“我朋友……”
“靳老先生約你去二樓見,藝小姐。”意思很明顯,就藝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