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禪師明顯反應不及蕭鼎的話,愣了片刻之後,語氣微微波動起來:“皇上,您的意思……?”
“三位禪師隨朕去看看不就知曉了嗎?”蕭鼎說完,拂袖轉身,整個人看起來仿佛寒冰一般冷漠無情。他轉身走向大雄寶殿之外,書天怡等人立即跟了出去。
千葉禪師、了然禪師以及悟道禪師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顯然看起來完全不知道蕭鼎所言之意,不過三人也都跟了上去。
“狐狸,姑父剛才的意思?”書雲箋走到北陵青身側,伸手拉了拉他的袖袍。
北陵青點了點頭,唇角依舊似笑非笑:“看來佛祖並未眷顧蕙櫻公主以及無止禪師二人。”
走到大雄寶殿外麵,書雲箋一眼便看到跪在階梯下方平台上的兩人。一人是蕭逢君,她身著尋常至極的淡黃色碎花襦裙,長發僅用玉簪挽住,如此平凡的打扮著實不像一個公主,隻似一個平凡女子。
她旁側站著一個身穿白色僧服以及紅色錦瀾袈裟的和尚,那和尚看起來極為年輕,大概也就二十多歲,生的眉清目秀,五官端正。
兩人的表情看起來都有些絕望,但是確又無悔。想來無論是蕭逢君還是無止,他們都做好了被發現的準備。不過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努力了。
書雲箋不禁歎了一口氣,這兩人到頭來卻逃不過地位以及世俗的束縛。若他們活在她曾經的時代,也就不必這般了。
隻可惜,生不逢時。
“啟稟皇上,奴才在天垣寺後院行走時,發現無止禪師與一女子拉拉扯扯,心中好奇便跟了過去,誰知和禪師拉扯之人竟然是蕙櫻公主,而且兩人各拿著包袱,這就更加讓奴才好奇。之後,奴才跟著他們走了片刻,發現兩人竟然要私奔出寺。”
一身著宮中太監服侍的男子跪了下來,向蕭鼎稟告蕭逢君以及無止禪師之事。雖然蕭鼎聽雲翊白說了一遍,但如今再聽此事,他心中的怒火不減反增,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無法遏製的怒殺之氣。
他看著蕭逢君,目光之中並無任何憐惜之意,不過倒是沒有殺意。但他的視線在看向無止禪師,那殺意便毫無掩飾的露了出來。
“無止禪師,對於此話,你可有辨別之言?他說的可是實話?”蕭鼎冷聲詢問無止。
無止隻是仰天拜了一下,輕歎了一口氣:“阿彌陀佛。”
“皇上,此事……”無止剛想說話,跪在她旁側的蕭逢君伸手拉住了他的僧服,衝他搖了搖頭,眼眸之中滿是祈求。
不要承認,承認了你會死的。
無止看著蕭逢君,目光溫柔而又憐惜。突然,他朝蕭逢君笑一下,目光之中似乎多了什麼。
他出生便被父母丟於天垣寺山門之前,被當時的四大禪師之一,也就是他後來的師父無悔禪師所救。無悔憐他,收為關門弟子,他自小便是在無悔的教誨中成長,對於佛門之戒,一直嚴己克製。因為慧根奇佳,又是一代禪師無悔禪師的弟子,他二十歲時便已是天垣寺的四大禪師之一。
可是,他不像無悔那般,經曆過人世間的一切。情之一字於他來說,於這紅塵任何一人來說,都是劫數。而他,也遇到了他命中的劫數。
本來,對待蕭逢君,他隻是將她當做一個紅塵苦痛迷茫之人。他關心她,為她開導,不過是佛家引導世人走出苦難罷了。
然而日久生情,人生八苦之情愛苦,即使是曆經多年佛法的他,也未曾逃過。
如今事已至此,或許這就是佛祖給他的劫難,而他應於此劫,命歸此劫,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公主,無止該有此劫。”無止的聲音極輕,隻有他和蕭逢君兩人可以聽清。
聽到這話,蕭逢君身子一顫,眼淚瞬間便流了出來。她和無止認識已有三年時間,這三年,足夠她了解無止。她知道,無止已經決心去死。
雖然,無止承認了他們感情,也願意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於他來說,與自己的這段情終究是錯誤的。如今,錯誤被人發現,他所要做的便是彌補這個錯誤,用他的命來彌補。
“皇上,出家人不打誑語,這位施主所言的確是事實,是貧僧傾慕公主,公主年幼不知世間險惡,才會被貧僧所誤,希望皇上對公主可以網開一麵。”無止說完,向蕭鼎行了一禮。他的神情坦蕩平淡,沒有任何遮掩,好像即將圓寂於世的高僧,麵對匆匆數十年光陰中的紅塵瑣事、佛門中事,都是那般的坦然、那般的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