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看著眼前三個電梯的顯示屏,其中兩個剛升到三樓,另一個正從三十層下來。林夏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七點五十一分,還好,還有時間。
她盯著那個從頂樓下來的電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周圍幾個病人家屬還頗有耐心地等著,林夏卻站不住了。這電梯是被哪個熊孩子按過了嗎?為什麼每一層都要停一下?
來不及了,五分鍾過去,它還在十一層晃蕩。林夏咬咬牙,拔腿拐進了樓梯間,不就是二十層嗎?共產主義接班人還能被這點路嚇倒?
跑到第十層,還好,就是腿有點酸;第十五層,不怎麼好了,喘不過氣來;第十八層,額頭上汗都滲出來了,胸腔裏仿佛藏著個破風箱,大腿肌肉裏的乳酸簡直夠做一箱酸奶;終於,第二十層到了,林夏跌跌撞撞地衝進更衣室。
再出來時,林夏已經變裝成了鎮定自若穩如泰山的精英女醫師,哪裏還有剛才幾乎跪在台階上的慫樣。她把散亂的長發攏了攏,在腦後紮成一個幹脆利落的馬尾,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給她添了幾分學術氣息。
正好趕上交班,林夏在辦公桌前坐下,腳一蹬地,瀟灑地轉過來,對著陸續走進辦公室的一群護士們。
護士們的報告結束之後,昨天值夜的趙醫生說話了,“十八床那個老太太,昨天晚上血壓突然飆升,我去查看的時候,她拉著我的手,非得讓我把林醫生叫來,不然她不放心。那一刻我感覺我的專業水平受到了嘲弄。”
林夏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趙醫生哀怨地看著她,“你別得意,五十一號床那個女病人還隻讓我給她做觸診呢。”
辦公室另一頭,始終沉默的黃主任聽得一頭霧水,“小趙,怎麼回事?”
其實事情很簡單,作為這個科室唯一的女醫生,林夏的心思自然比其他醫生細膩一些,老人家——尤其是十八號於老太太這樣兒孫不常來、隻有一個小女兒陪在身邊的,自然比別的病人要多愁善感。所以每次給於老太太換藥、打針,林夏都盡量親自上陣,偶爾還跟老太太說笑一會兒,讓她開懷,是以老人家難免多依賴她一些。
至於那個乳腺有些問題的女病人,趙醫生年方二十八,人高馬大還濃眉大眼,頗有些男人味——別的就不用多說了吧?
聽完解釋,黃主任衝著林夏點點頭,讚許道:“小夏做得不錯,對待病患就是要這樣如春風般溫暖,不錯,不錯,要保持下去啊。”
林夏配合地點頭稱是。說完,黃主任起身欲走,臨走前,他看了趙醫生一眼,表情莫測,語重心長,“小趙,你可要把持住。”
門口的護士們笑成一團。
林夏揉了揉自己酸痛無力地大腿,回味著剛剛那場充滿了革命精神的樓梯間長征。隔壁桌趙醫生突然敲了敲她的桌子。
“你今天不是去門診嗎?”
“哦!”林夏一下子回過神來,重重地拍了拍趙醫生的肩膀以示感謝,然後急忙奔赴門診大樓。
門診部二樓,導診台的護士小妹已經一臉生無可戀。等候區的長椅上已經坐滿了人,還有些隻能在旁邊站著。估計是等了有一會兒了,有好幾個人試圖直接闖到門診室去,護士小妹苦口婆心地勸阻,好說歹說才把他們勸回去。
看到林夏的身影,護士小妹幾乎要哭出來,“林醫生你可算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因公殉職了!”
“那我到時候盡量多幫你爭取一些撫恤金。”林夏燦爛地一笑,大步走進門診室。
打開電腦,登錄醫院的係統。林夏眉梢一跳——已經排了三十一個號了,怪不得護士小妹急得鼻尖都冒汗。
……
“十六號患者楊睿,請到診室七就診!”電子女聲響起,門外鑽進來一個胖子。
診室的門幾乎跟他同寬,他小心翼翼的夾著胳膊從門裏鑽進來,肥碩的肚子把好好一件襯衫撐出了塑身衣的效果,活像揣著一對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