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筋裏一片空白，身體裏有一股熱流來回湧動著，任憑李想托著我的脖子輕輕放我在床上，然後輕輕地壓在我身上，我想說什麼，嘴巴卻被他的嘴唇堵著，他的舌頭在我的嘴巴裏溫柔地繞動，他的手在我衣服裏輕輕地撫摸，我能感覺到他身體某個部位的變化。我眩暈著，扭動著想拒絕，卻渴望他能更加親近，身體被他包圍著，我沒有能力判斷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了。
他一隻手緊緊地環著我的腰，另一隻手抽出來，開始解我毛衫上的扣子，在我唇邊輕輕地說：“寶貝，我想你。”突然之間，這個充斥著酒氣的“寶貝”，像是不屬於我們的第三者，生生地撕裂了膠著曖昧的氣氛，喚回了我的理智，把我拉回了現實，我清醒起來，意識到我們在做什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趁他笨拙地扯扣子的時候，吃力地把他推到一邊，低著頭說：
不行，我們不能這麼做。
是的，我們不該這麼做。我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們，可以守著一段樸素的情感浪費自己大把的青春。我已經不了解他，他也不再屬於我。失去音訊的這麼多年過去之後，我們各自經曆了自己的成長，更加懂得生活的同時，也更加了解自己。現在的我們，更應該做的，是在平凡中尋找一份踏踏實實的生活。而這，是一個酒後的迷亂給不了的承諾。
我還想說什麼，來解釋為什麼不能這麼做，可是說不出口。拒絕是違心的，是使出渾身的力氣聚集的意念，這個意念耗費了我所有的精力，讓我愚鈍於思考，笨拙於表達。
或許沒想到我會拒絕，他也愣在那裏，呆呆地看著我，然後低下頭來，深深地把臉埋在被褥裏。我想逃走，怕自己把持不住改變主意。慌慌張張地扣起扣子，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邊上拿起包。李想見我要離開，光著腳走下床拉著我的包說：
“魚兒，我錯了，對不起。”
“我先走了，明天再來送你。”
我不看他。
“對不起，我喝多了，但是我現在醒了，不會那樣了，你別走好嗎？”
“我明天再過來送你。”
“對不起，是我一時衝動。我承認我放棄過你，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再談戀愛才發現你對我多重要。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你成熟了，我也不再單純。我不奢望你跟我走，這次之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來這裏，我隻想你能陪陪我，跟我說說話。我保證就隻有這個，可以嗎？”
我沒動，心裏糾結著。
“我要是對你怎麼樣了，以後就留著這裏，哪也不去，我保證！”
……
我把包放下，我相信他，像是相信，我們會一起慢慢變老一樣。
我也知道，他不可能放下現在的生活，留在這個已經沒有家的城市。
他說包裏還有很多東西，你想想再吃點什麼。我去洗個澡醒醒酒，一會我們聊聊天就各睡各的，可以嗎？
我點點頭。
洗浴間的水嘩嘩地流著，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沉默。鬼使神差撥通頭兒的電話，頭兒的腦袋在屏幕上閃爍，突然想起來不知道說什麼，趕緊掛斷。手機剛放下，鈴聲響起，腦袋又閃爍起來，頭兒的聲音睡意昏沉，“什麼事？”“沒事。”“沒事打電話？”“撥錯了。”“哦，早點休息。”“哦??????”鼾聲響起，靜靜的聽一會兒，掛斷電話。水聲再次響起，心反而在這嘈雜的聲音裏平靜了很多。看著冰淇淋融化，看著一堆零食孤落落地躺在腳下，才發現，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曾經所能誘發的抓心撓肺的欲望，在經曆了時間和成長的克製和束縛之後，已經被歲月磨平棱角，變得陌生而又乖順。
再好吃的東西，不應該屬於我，也隻能用拒絕的方式去對待。
就這麼一會兒，我找回了自己。
第二天送李想去機場，他要把行李箱留給我，我說我吃不了這麼多，挑幾樣其餘的你帶回去吧。他說：“以前老給你買零食，這是這些年我欠你的，現在補給你。”
看著他認真的眼神，我不再說什麼，接下行李箱的手柄，看著他進站。他走幾步就揮手，直到廣播通知檢票，我才拉著箱子轉過身來。這一轉身，曾經的記憶和憧憬就此放下，隻剩下一顆空落落的心，和一箱子零食陪我回去。
李想走後的這些天，我的生活似乎從嘈雜中抽離出來，變得比以往安靜了很多。我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工作和學習上，日子似乎變得更加充實。隻是一旦停下來獨處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會像被放空下來，忍不住去想跟李想有關的種種，想我們的過去，想我們的未來，想我們的無數可能。
想的結果卻總是像看海平麵一樣，從腳下延伸，看不到彼岸。這麼多年了，我們沒有經曆對方的變化，我們不再了解彼此，我不知道他下一站是哪裏，他也不知道我從失戀開始就已經不觸碰哈根達斯，並戒掉各種零食。這次短暫的相遇所迸發的情感，無法填補我們四年來因為距離產生的疏遠。這就是我們的生活，很無奈，卻很現實。
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但他不願意為我留下，在白發逐漸斑駁的爸媽麵前，我也沒有提出遠行的勇氣。選擇，這是早晚要麵對的問題。經曆過的場景，我不想看它再現。而未來還很遠，我們卻已經不再是“愛情第一”的小青年，在社會上翻滾這麼多年以後，也不再確定是否還有足夠的勇氣用一時的衝動和一段美好的憧憬支撐一個重新相識的賭注。
過去的，終將會成為過去。
而我要做的，是以最熱情的姿態，迎接屬於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