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毳衣女子(2 / 2)

雪越下越大,漫天都是密密麻麻的銀花水落,地上積雪也有寸餘,馬蹄踏雪,吱吱有聲。雪花迷了馬眼,眾人前速減慢,到得後來,馬兒倦怠,鞭子抽打,才踏出一小段路。

雍和皺眉道:“哎喲,雪下的這麼大,怕是走不了啦!”西風斜吹,雪花織得密密麻麻,雍和一句話說完,已經是滿口冰涼,吃了一嘴雪粒。

桂公公瞧了瞧天色,點頭道:“嗯,咱們還是歇一晚,明天再走吧。”他雖掛念兩位公主身上所中奇毒,急欲回到北京,問北宗要來解藥,為兩位公主解毒。但如此天氣,確實不宜趕路。

這時還沒出城,來到一家逆旅之中,給小是小否二女要了一件天字上房,桂公公等三人各要一間地字房。一切花銷,自然雍和會鈔。他甫得巨款,十兩二十兩的小錢,原本也不在乎,那皂衣小二得了雍和賞的二錢銀子,喜得眉開眼笑,身前身後,侍奉殷勤。

這一場雪大得極大,直到傍晚,還不見停的意思,雍和退開窗子往外一瞧,天色昏紅,大雪紛揚,遠近樓宇道路,均裹了一層銀裝。雪下了足有半尺之厚。

他關上門窗,將懷中小包袱取出,抱了兩個盒子,脫靴上床,放下錦帳,一張一張數著銀票。

他這錢來得容易,畫的絲毫不心疼,隻分賞清倌人一項,就畫了整整九百兩官銀,連同飯錢房錢,共花了九百三十四兩四十七錢零五毫。他將散碎銀兩方才一邊,把餘下四千兩銀票收起疊好,仍是用那裙角包好,想了一想,覺得頗不放心,又將包好的裙角包袱拆開,拆開身上棉袍衣襟,擠出大團棉花,將厚厚一疊銀票取出五百兩來,其他三千五百兩卷成一卷,塞進衣襟之中,取來床頭籮筐之中針線,粗粗將衣襟縫好,若不用手捏撚,絕看不出這臃腫蓬鬆的一塊內中藏著紙鈔。

忽聽窗子輕微“哢嚓”一聲響,跟著窗外呼嘯風雪聲傳了進來,卻是窗子開了。

雍和微微一驚,掀開幕帳,跳下床來,細看之時,房中卻一人也無,窗子打開,鵝毛大的雪花不斷被烈風刮進房來。

他出了一口長氣,暗道:“這古怪的狗風,無端端推開老子的窗子。”走到窗邊,將窗子關好。回到床邊,要將五百兩銀票和碎銀包進裙角包袱之中,忽聽背後一個女子聲音輕笑一聲。

雍和這一驚非同小可,扭轉過身子,左手下意識拿紅色裙角往前擲出。

隻見一道銀光閃過,那裙角斷為兩截,悠悠落地,身後卻仍是不見人影。

他素來不信鬼神之說,但此情此景之下,也給嚇得心悸膽寒。

屋中本來甚是陰暗,牆上燃著兩盞燈,桌上擺著一隻粗大紅燭,這是燈光搖曳,照的房中物事影影綽綽,頗是詭異。

雍和俯身撿起那塊裙角,隻見那裙角已從當中給人切斷,便如同那剪刀剪開兩半一般。驀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雍和背心登時泛起一股涼氣,心念一動,瞥見床頭的綠綢盒子,記起自己還有“傷心小箭”這等利器,探手欲拿。

隻聽“嗤”的一聲輕響, 一道纖細的灰影射下,打中自己手背,宛如被蛇咬了一口一般,雍和“哎呦”一聲,連忙將手收回。

細看左手,隻見手背上釘著一枚黑金發簪,創口散發黑色紋路,刹那間延伸整個手背,這些紋路細小如發絲,蜿蜒曲折,四下交錯,宛如一張編織雜亂的蛛網,右手手背宛如被烈火焚燒,又如被一塊寒冰凍住,一寒一熱兩種極端感覺不斷交替,冰意火勁猶如兩條毒蛇,交纏竄上,片刻便到心口。

雍和“啊”的一聲,極端痛苦之下,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跟著腰身酸軟,身子委頓靠在床沿。

眼前忽閃一團紫光,一人從高處躍下,站在自己麵前,細看之時,赫然就是那白日所見身穿毳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