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疲憊的孫芳菲孤零零地回到鄉村。她蓬頭垢麵,無精打采地出現在家裏那隻大黃狗麵前。它好像不認識她了,盯著她不動,尾巴不搖,身子僵硬。她流著淚蹲下來輕聲喚著它。它緩緩地搖了幾下尾,目光裏溫柔了許多。當她伸出臂膀,做出要擁抱它的姿式時,它終於發出一聲哽咽,嚶嚶地湊過來,任她抱,不住地用舌頭舔她,久久不願離開。
她在這有圍牆的院落裏轉了好幾圈,心裏一直默念著,這就是我的家,我回來了,要在這裏睡覺,在這裏吃飯,在這裏過日子。我雖然很孤單,雖然一度迷惘,曾站在危險的懸崖邊緣,可是我走出來了,我沒有墮落下去,我要告訴我的學生們,我將永遠跟你們在一起,今後我要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你們身上去。
大黃狗本是尾隨著她轉悠的,可是突然停住了,轉身跑向隔壁的牆邊,汪汪地叫著,做出往上撲的架式。順著黃狗的活動方向看去,韓守禮的老婆正趴在隔壁牆上看視著孫芳菲。孫芳菲打了聲招呼道,大嫂你好,謝你幫我照看這隻狗,你看它現在對你比對我親了。
韓守禮老婆笑著說,那有啥,鄰居嗎,互相就應該照應一下。對了,你老公是不是快出來了?
這一問把孫芳菲給問住了。她尋思了一會,搖搖頭,說還沒信呢。
哦,那你去市裏這麼長時間做什麼了?
一點閑事。
那好好休息一下吧。
進了屋,外麵呼呼的風聲人語聲狗吠聲都不見了,靜得可以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這真是海一樣深的寂靜啊!剛在城市待了半個多月,她發現對自己的家竟然產生了一種陌生感,一種排斥感。那到處是香水味汽車的喇叭聲閃爍的霓虹燈的城市印象揮之不去。於是她匆匆地抱一把柴火,將炕灶好好地燒一把。青煙和火光出現了,那久違了的煙熏火燎味重新回到現實中來。摸摸炕,漸漸地透出溫度來。這才覺得渾身沉得像墜了個大鉛塊,腦袋需費很大力才能支撐起來。她一聲不響地合衣倒在炕上睡了過去。
時間隻是下午四時,可是天卻陰沉了,最後一點陽光都被陰雲吞噬了。農村的天是陰沉的天,農村的地是廣闊的地,農村的人是寂寞的人。也許正是這種寂寞感吧,每個人都不甘於在自己的小天地裏過久地滯留,總要尋出點事端,否則會認為這人生是虛度了。
韓守禮下班後就知道了孫芳菲回來的事。盡管老婆看得緊,他也抽空去隔壁看了一下。門上鎖了,透過窗玻璃他看到孫芳菲獨自一人在那酣睡,那大大的炕,小小的身子,他燥動的心一下又火燒火燎起來,這要是陪她在炕上睡一覺是啥感覺?一定迷死人了。
孫芳菲的出走與他有百分之百的關係,是他給逼走的。她能不能回來?這是他經常思考的問題。她恨死他了,這他是知道的。可是事實是,過了半個多月,她意外地回來了,這個回來是什麼意思?原諒他了?不以為意了?
總之他心裏是高興的,隻要她回來,他就有回旋的餘地,就可以圍著她轉,直到把她轉迷糊再次倒進他懷裏。他認為她欠他的多了去了,本來她就應是他的,那是爸爸活著時經常向他念叨的。卻被那個倒黴蛋給霸占去了。我叫你嫌貧愛富,我叫你盡往高枝攀,這就叫報應。
這隻小羊羔先放在那養一段時間。他認為她首先是他的,因為他有把柄,包括韓殊奇在內,都會被他玩得團團轉,農村對什麼最看重啊?當然是作風問題。她和他在稻穀堆上那個錄像此時比啥都金貴。
他一溜小跑跑回家,趁老婆在廚房裏忙乎,站在凳子上把手往房梁上一個角落探了探,發現他的寶貝還在,就欣然地樂了。
晚上他抱著老婆無比暢快淋漓地玩樂一番,他的身子在老婆身上,可是心卻在孫芳菲身上。他幻想著在那鋪大炕上,他就像占有老婆一樣瘋狂地占有她。老婆還以為這是老公愛自己的表現,因此,做過之後竟然摟著老公說她真幸福。韓守禮茫然地點著頭,翻過身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