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她講許多北方小鎮的故事。才華橫溢的父親。教他課本上學不到的詩詞,教他彈琴。可是他的父親現在重病在床。她很同情地看著他,伸出手來為他擦掉臉上的淚,她像哄孩子一樣對他說,“不要哭了,我唱支歌給你聽吧。”
她開始唱一首老歌,“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有人問我你究竟是那裏好,這麽多年我還忘不了,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回憶有點像夢。淺夏想恥笑一下自己,早就過了做夢的年紀了。她閉上眼睛,恍惚中像是回到從前的某一天,她那時候,挽著程禦風的手,街道上充滿桂花的馨香。什麼話都不用說,除了快樂還是快樂。果然現在她老了,快樂是多難的事啊。
她已經二十四歲,當然還沒老,可也不足夠年輕了,應該早已練就把心事放在心底,麵色波瀾不驚的從容本事。唔。可是,他依舊能擾亂了她的心房。
淺夏喜歡看書,有一天有人問她,“書中真有顏如玉?”
當然沒有。但她心中有禦風。她從沒有一刻遺忘過他。直至畢業後年,認識喬少帆。他比她年長五歲,成熟穩重,對她處處嗬護。所以她相信,禦風從此就會漸漸地成為一個模糊的影子,直至消失,不再惦記,再難想起。
午後的咖啡店裏格外安靜,憂傷的音樂若有若無地在空氣裏緩緩流淌。窗外陽光炙熱,室內卻涼意盎然。淺夏輕啜口咖啡,她已經二十四歲,但十七歲的每一天,她仍然在惦記在懷念。原諒她那時不知道。命運的翻雲覆雨手,誰也躲不過。什麼諾言,什麼海誓山盟,都可以化成一縷雲煙。回憶讓人禁不住地心酸。怎麼也睡不著。落落幹脆坐起身來,隨便趿雙拖鞋,拉開門走了出去。小城的午夜特別安靜,街道上沒有了人影,也沒有來往的車。唯有那些孤單伶立的燈,還在執拗地散發著黯淡的光芒。天空中飄起了小雨,雨絲讓這夏夜多了一點沁涼。她在曾經最愛的咖啡廳裏喝著曾經的咖啡時,才明白,時光真的已經走過太遠,根本回不了頭,錯過的時間,也都補不回來了。寒冷的冬天過去,曆史都有翻篇的時候,何況生活。“所以禦風,如果還能再見的話,請假裝不認識我。如果還能再見的話,你隻需與我擦肩而過,不要在人群中喊出我的名字,洛洛。如果還能再見的話,我想到時候你已經忘記了我,好嗎?而我也會忘記你,忘記曾經,我有多麼愛你。”淺夏捧著曾經自己最愛的卡布奇諾低喃。
原來每個人的記憶裏都有那麼多需要刪除的東西,生命布滿斑斑劣跡,需得費心擦拭,才能還來素白無瑕.隻是,淺夏有些遺憾,她曾經以為自己對他會是始終沒有怨言的,她以為自己會永遠溫柔地等待的人,原來,她亦不能那麼無私。
就這樣吧。淺夏心想。對著自己曾經高中時的孔子像,他們時常在這裏親吻。
“程禦風,曾經我舍不得說再見,所以你無處告別,但是現在,禦風,你來不及說的再見,我替你說,我們不能完成的結局,我來告別。你給我三年的溫暖,我等待你四年,我們誰也不欠誰,自此以後,你我之間,無愛無恨。無名指的願意,我已經都封存起來了,和我們相愛的日記,他們會在另一個世界等待著我們去開啟。隻是真心的希望,我的少年,你會遇到一個誠心如意的姑娘。你一定要幸福,我才能不會內疚,我沒有爭取照顧你到老的權利。
禦風,再見,禦風,我不愛你了。”離開舊愛,就像坐慢車,可是慢車也有終點站,如今她到了,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