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知道回家會麵臨著什麼。
三天前,他在自己的同夥手中救下了那個叫葉澤宇的男孩,他在醫院裏躺了整個兩個日夜,從碎裂的身體漸漸恢複成一個完整的人來。他似乎經過了鳳凰涅槃,浴火重生時,心卻熱不起來了。
他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義父手中的清雲會魚龍混雜,即使他和最弱的孩子比拳頭,也是吃虧的。
躺在醫院裏的兩天,嶽靖俞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要想清楚自己會不會是清雲會中的一員,甚至在遙遠的以後,他會不會成為義父嶽齊山那樣的人。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年少的嶽靖俞拖著還沒有完全好的身體,佝僂著身子,像個暮年老人一樣回到了這個所謂的家裏。迎接他的大概是他那一雙沒有任何親緣溫度的父母,還有隻負責灑掃的保姆阿姨。
他永遠都忘不了三天前義父將他帶進清雲會後,迎來的那一頓毒打。然而今天出現在義父麵前的,還有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卻麵色穩重甚至有些“妖嬈”的女人。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靈芸的模樣,高筒皮靴機車服,嶽靖俞沒有後退半步的動作,他已經什麼都不怕了。
“靖俞,這是你的武術師父,以後你就跟靈芸學一些拳腳功夫防身,省得被外人欺負。”
外人?能欺負他而不能還手的,難道不是自己家裏人麼?
嶽靖俞心中將麵前這個女人打量個遍,他若是這個年齡尋常人家的孩子,還能耍耍性子轉身就走,然而在這裏,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於是他放下書包,恭恭敬敬地朝麵前這個女人鞠了一躬。
“師父好。”
……
“嶽靖俞?”蘇子筱歪著頭看著發愣的他,“你怎麼了?”
嶽靖俞回過神來,蘇子筱的聲音把他從思緒中帶回了現實,上一次過生日的場麵他還記憶猶新,卻再也不想回憶起來。
可是,那時候,還沒有蘇子筱。
“沒什麼。”嶽靖俞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看也沒看站在一旁的蘇子筱,聲音冷淡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如此,無論心中如何波瀾壯闊,表麵上都還要裝作古水無波。這樣的他才不會被人欺負,也不會被人瞧不起。
“早點睡吧。”嶽靖俞淡淡道,端著一杯清水回到自己的臥室裏關上了門。
蘇子筱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嶽靖俞這個人,不管認識他多久都始終像個迷一樣捉摸不透。要說他曾跟隨靈芸學心理學也還真是很有成效,把他變成這麼個心思深沉的人,有時候言語間細膩溫柔,撩得一顆少女心欲罷不能,有的時候冷漠如冰,任你怎麼敲打都油鹽不進,還有的時候心機沉重,布好了陷阱讓人不得不往火坑裏跳。
如果是寫在小說裏,嶽靖俞這樣的人設一定是崩的,他沒有特別起眼的特點,也沒有與眾不同的長相,言語間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偏偏是這樣的一個人,能打開蘇子筱的內心,順著一條狹窄的縫隙溜了進去。
嶽靖俞端水進屋,卻沒留意把手機留在了餐桌上,收到信息時藍光亮起,屏幕上流線短短的一條信息:
“下午三點,南城世紀酒店頂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