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已經是很深很深的夜晚了。胃部的疼痛幾乎讓我再次昏厥,因為所有人都在熟睡,我慘叫了幾聲,誰都沒有被吵醒。一天在醫院裏昏昏沉沉的過完,夜晚也許是對所有患者和家屬的一點放鬆時間吧,大家都被累倒了。我停下來。結果突然感覺外麵下雪了,那時候冬天,天氣說變就變。我想爸爸了。
第二天果然大家都說外麵下了好大好大的雪。
我開始發高燒,不知道輸了多少青黴素進去。
我從廁所出來,在拐彎處聽到醫生和媽媽的對話。
醫生說“保險起見,還是放棄孩子吧”
“醫生,孩子的爸爸下午就到,醫藥費都不是問題,我們不能沒有她”媽媽哭了
我選擇性的記住了一件事,爸爸要回來了。其他的不重要,真的不重要要嗎?
夜晚把整個世界變得荒涼了,荒涼到讓我覺得發絲輕輕撒在枕頭上的聲音都是親切的。媽媽和醫生的對話,此起彼伏爭先恐後地侵略著我的大腦,我除了哇哇大哭,已經沒有別的方法來表示我的焦灼了。
“果兒,有哪裏痛了嗎”媽媽眼睛腫的厲害
“爸爸怎麼還沒來?”
“一會就到”媽媽摸著我的頭
一個腳步聲一下一下的在向我的病房傳來。是爸爸。
“果兒,看,這是你要的獨角獸”爸爸在強裝鎮定。
“我到底怎麼了”
“很快就好了”爸爸抱住我,我知道,我不會很快好起來。
我想念韓冬,想念陳劍。想念大姐二姐的懷抱。
那夜我夢見了一片沒有盡頭的雪地。準確的說,橫在我們麵前的應該是一座座特別特別高的雪山。我翻過去了,但麵前又是一望無際令人生畏的雪原,我沒有路可以走了。這漫長的一夜過去後,我一覺醒來,可能是在睡夢中,不知情的狀況下留下一些眼淚,我以為我的明天就是下輩子。巨大的驚慌一直扼住我的喉嚨。那就是我對於那晚最後的記憶。
第二天又睜開疲憊的眼睛,我幾乎從床上跳下去。陳劍站在我的床邊,當然,也有我的班主任。
“大哥,林果到底什麼情況啊?”班主任和我爸坐在一起
“燒退了,過幾天可能要手術吧”爸爸一夜之間,蒼老了好多
“你還疼嗎”陳劍看著我
我刻意的躲避著他的目光,我不想他看到我這個樣子,我在那一刻才明白,原來那些真正令人悲傷的,是在堅韌的殘酷中流露出的那份脆弱的真實啊。
“不疼了”我說的是實話,看到他,我真的不痛了。
“你好好養病,同學們都很擔心你,今天我和班主任代表大家來看你的,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我看到他的兩行淚滑下去了。
看到爸爸,媽媽,姐姐們哭,我除了無助什麼都感覺不到,我甚至恨那種無助,恨他們的**裸的對我的期盼。可是,看著他的淚落在我的胳膊上,瞬間消失在寬大的衣袖裏,但是那幾顆淚,其中的一次啜泣,我都願意拿滿手的承諾去代替。
我承諾,我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