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天朝元慶八年,燕王府。
檀木棋盤,玉石棋子,兩人對坐。左首的男子身穿錦繡絳袍,花紋繁複,繡工精細,一望便知出身富貴,然其刀削劍刻般的粗獷麵孔卻分明透出一股子銳氣。此刻正手執棋子,眉頭緊蹙,想是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右首的青衣男子則神態悠閑地品著清茶,還不時發出輕微的讚歎聲。絳袍男子瞥了他一眼,繼續苦苦思索。青衣男子饒有興趣地看著對手苦思的嚴肅神態,唇邊的笑容越來越大,很快整張臉都笑開了花,偏他又生得斯文清秀,是以雖神色滑稽卻也養眼。
時光迅速流逝,終於,絳袍男子挫敗地丟下棋子,瞪著青衣男子道:“你又贏了!”
“嗬嗬,”青衣男子笑著揶揄道:“貌似你自與我對弈以來就從未贏過。”頓了頓,自動忽略對麵淩厲的目光,微歎口氣道:
“唉,其實說起來,在下的棋藝也不高啊,就連我那四歲稚齡的小弟子都能贏我,怎麼王爺您……”說完還故作疑惑地看向燕王君潛,言下之意,就是王爺您的棋藝居然比不上四歲的幼子,挑釁的意味甚濃。
果然,君潛的臉頓時黑了下來,盯著青衣男子咬牙切齒道:“計無謀,別以為你名滿天下本王就不敢殺你,骸”
“此言差矣,”計無謀仍是一副懶散樣,“王爺是不會殺我的!”
“哦?”君潛濃眉一挑,雖然一臉怒氣,眼睛裏卻滿是興味。
“我賭的並非那些虛名,”計無謀含笑道,“以王爺的為人,要殺一個人又豈回礙於名聲流言?我賭的是……”忽然湊近君潛,看著他的眼睛道:“王爺的愛、才、之、心!”
君潛一愣,隨即朗聲笑道:“計無謀啊計無謀,你可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啊!”計無謀但笑不語,隻懶懶地靠在椅子上,姿態甚為悠閑。君潛大掌一揮,但見盤上棋子淩空而起,黑白各歸棋盒。
“咱們就別下棋了,聊聊吧。”君潛望著計無謀笑道,有股陰謀的味道。計無謀隻淡淡地看向君潛,嘴角噙笑,一抹精光閃過眼眸,稍縱即逝。
“王爺可是有什麼煩心事麼?”慵懶的語調,卻隱含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君潛緊緊盯著計無謀的眼睛,可惜的是,卻什麼都沒看出來,隻微歎一口氣道:
“世人皆傳天下第一奇人計無謀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可謂學貫古今、智計無雙!”說到這兒,不由得頓了頓,瞄了一眼計無謀,待看到某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陣泄氣,苦笑一聲續道:“本王與你也算相識多年,可時至今日,自己已被你看透了,卻始終看不透你!”
計無謀好笑地看著一臉氣悶的君潛,心道:要是輕易被你看透了還有得玩麼?說實話,能看到堂堂王爺吃癟的表情還真是……咳咳,真是久看不膩啊,嗬嗬!
誰能想到,這名冠天下的奇才平生最喜搞怪整人,可聰明如他,卻也有玩不到的人,那就是他最最心愛、最最驕傲,也最讓他氣悶的小弟子——邢洛言。
君潛為難地看了看計無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爺命中無子!“計無謀忽道,格外認真,可眼睛裏卻隱含笑意。
“你……你怎的知曉我要問什麼?”君潛急急問道,心中佩服不已。
“哎,這有什麼難猜的?”計無謀伸了個懶腰,舒散了一下筋骨,悠悠道:
“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升平,當今聖上又是賢君名主,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子嗣,至今僅得兩位公主,這主意……”眼光一瞥,“自然就打到惟一的兄弟——王爺您的身上了。”
短短幾句話就分析得清晰透徹,一針見血。君潛不禁心中大讚,但不久又沉寂下來,半晌方道:“那依你之見,王兄他……”神情嚴肅地看著對方。
計無謀卻眸光一閃,手指輕搖道:“天機不可泄露!”
君潛神色古怪地盯著計無謀,久久沉默。終於,深深歎了口氣,這個人哪,倘若不願說,那麼,就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口的了。要知道沒有子嗣繼承皇位是個極大的隱患,屆時必將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天下必定大亂。唉,但願,事情不要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