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田鯀在心中大喊了一聲,震驚的目光隨著父親的跌落而逐漸茫然,雙唇抖得不能自已。
老人的身體癱在城牆上,雨水迅速將他臉上的血汙衝洗幹淨。那麵容看上去,依然剛強、果斷!
城頭上被擄的家眷們驚叫聲一片,似乎懼怕這便是他們最後的下場。
城下的金吾衛卻徹底沉默了,幾千人一聲不出,連抽泣聲都忍住了,隻有雨水打在他們臉上、身上的聲響——沉默,足夠驚心動魄。
“你個畜生!” 目睹老父親為了成全他而自戕,田鯀目眥盡裂、雙眼通紅,刀柄幾乎被他右手捏斷,咬牙切齒地對著城頭大吼道:“叫呂青莽出來!”
這吼聲裏還有他強忍的憤恨、他的遺憾、他所有的痛苦!
麵對自行了斷的田鯀父親、暴躁的田鯀,成巡仍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用左手拎著田鯀母親的衣領,將老人昏厥的提起來,微微抬了抬手上的刀刃,讓田鯀的心跟著他的手一起抬高到嗓子眼,然後毫無表情地說道。“大將軍正忙著,田將軍隻要命令金吾衛退下吊橋,放下手中的兵器,在下還可保證將軍母親的安全!”
看著橫屍在城牆下的老父親的屍體,再看看成戍手中瘦弱萎靡的母親,一瞬間,田鯀的氣勢弱了下去!
雨雖然涼,眼裏卻一直熱著,那是不停湧上來的淚,這樣一個強悍果敢的漢子,也忍不住熱淚,成巡那該死的木然的臉,卻明顯隻又嫌棄和不耐煩。
深深地呼吸一次,田鯀擔心成巡再傷害自己的父母,收斂了火爆脾氣,卻仍是不甘心地質問:“呂青莽犯上作亂,幹這些老幼婦孺何事!今日便就讓呂青莽得了逞,他也失了民心,敢坐上大位麼?”
“從古自今,哪位君王的座下不浸透殷殷血漬,不堆積累累白骨!若以這些老幼婦孺便換得一個天下,我呂青莽已算得上良善之君了!”呂青莽以城頭人質迫得沈非鑒暫時停手,便漫步走上城頭,正聽到田鯀的指責,竟大言不慚地回答。
“呸!弑父篡位的畜生,一派胡言!”田鯀剛被壓下去的憤怒火苗“騰”地又冒出來,父親的屍身刺激著他立即破口大罵。
罵完卻又後悔起來,生怕成巡那個畜生會遷怒到自己母親身上,眼裏的淩厲漸漸被擔心所替代。
呂青莽不以為忤,蔑笑道:“今日這一步原本就是父親與你們一同謀劃的結果,我不過是遂了你們的意,再求自保而已。至於我方才的話是一派胡言還是由衷之言,取決於我今後對它的‘詮釋’。田將軍若識時務,我仍舊視你為重臣,若不識時務——”
田鯀仰望著城頭,雨點砸得眼睛睜不開,隻好眯著,反倒更顯得不屑,聽到呂青莽話音停頓,渾氣又湧了上來,怒問道:“你待怎樣?”
呂青莽微微一笑,答道:“既不肯為我所用,留著豈不多餘。”
田鯀氣結,讓他投降是萬萬不能,卻又擔心老母親的安危,當真是糾結萬分。
一名哨探擠開人群到了田鯀身邊,焦急地附耳稟報:“莽軍控製了四大城門,我等搶不下城門,又有兩萬莽軍已進了城,虎衛卻被攔在東門外無法進入。”
田鯀心頭猛跳,除了對父親逝去的傷痛和對母親安危的擔心外,他一直沒有放鬆精神、做出失格之事。此時收斂悲痛,連忙問道:“其他廷臣、將領可有什麼動作?”
哨探一見眼前的形勢已相當緊迫,更是快速答道:“有些大人已經被大王子殺害,包括愽城的太守、長史和都尉三位大人及其家眷。其他的大人們組織了家丁護院幫忙奪取城門,另有一部分大人的親眷被呂青莽提前擄走了,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說到此處哨探恨恨地跺了一腳,稍作解釋:“大王子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在許多大人們的府上安插親信——實則都不是什麼起眼的人物,幾乎都是打雜的仆役——沒想到昨天半夜裏這些人竟避過家丁護院的耳目,直接暗殺大人,或者擄走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