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太正大光明的初識(一)(1 / 2)

華燈初上,夜幕下,人們脫下白日帶著工作的撲克麵具,笑容總算找到出口,讓緊繃的一天的神經放鬆下來。

“走,帶你去唱歌。”王剛口裏叼著一根牙簽,右手後舉放在肩膀上,上麵掛著吊在身後的西裝上衣,左手放在褲子口袋。

唐飛其實很不喜歡中國人酒足飯飽之後,一根牙簽叼在嘴巴,連講話都還舍不得拿下,好像對剛才吃過那餐有多麼的讚賞,懷念的樣子。身為華裔,他非常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是否符合西方主流的標準,食衣住行都依照周圍同學,同事的審美觀點為歸依,要不是現在走在長沙的街上,大家對王剛叼著牙簽的樣子絲毫沒有異議,他一定找個借口,跳上自己的車,快速逃離。

“唱歌?我不喜歡…”唐飛知道像他這樣的年輕白領,下班後喜歡一起去吃飯,之後一起唱歌交誼,偏偏他就不喜歡和同事一起吃飯,更不用說關在一個屋子裏麵唱歌了。

在三藩市的華裔很多,但他父母親從小就有意識的將唐飛與一般中產階級的華裔隔離,花很大的氣力擠入主流社會孩子就讀的學校與生活圈,參與他們的休閑娛樂。從小參加私人教練組織的小團體遊泳隊,一直到大學都保持固定的遊泳習慣,強健的胸肌是他引以為傲的。平日唐飛最喜歡的娛樂,是一個人在家裏的音響室聆聽古典音樂,那是他最放鬆的時候。

不管遊泳還是欣賞古典音樂,都是一個人,安靜的進行著,他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喜歡一大堆人吵雜的聚在一起大吼大叫,稱之為唱歌?還樂此不疲?

王剛拍拍他的肩膀,湊過嘴來靠近一些的說:“年輕,就是要嚐試人生,累積所有經驗,將來老的走不動,坐在輪椅上時,才有東西回想,證明自己活過。你這個人啊,不是我說你,太老成,太單板了。”

王剛嘴裏的味道,侵入唐飛的“安全範圍”,他下意識的後退,就這麼一下子的功夫,他警覺到自己的不禮貌,連忙留意王剛的反應,幸好,後者好像沒有留意到唐飛的反應,還繼續說教著:“我們每天在辦公室埋在一大堆又一大堆的數字裏,”王剛一邊說“一大堆”,一邊用左手畫半圓的擺動著,“看錯一個零,就是少了,或者多了一個百萬,一個千萬,”這時王剛的左手收了回來,用拇指與食指比一個“零”,在唐飛眼前抖,“那個小心翼翼,那個累啊,下了班沒有放鬆調劑一下,第二天上班,就真的說不準真多看一個‘零’,少看一個‘零’嘍。”

唐飛同意王剛的說法,擔任審計會計師,每天的工作是和賬簿,會計報表打交道,成天在數字裏鑽進鑽出–這是順利的時候,然而不順利的情況居多,經常鑽進某家企業的賬簿就鑽不出來。

財務電算化普及後,企業的賬務絕少出現因會計人員一時疏忽而發生的錯誤,反倒是人為有意的造假藏在層層文件中,除了必備的審核方式之外,還要具備很強的邏輯能力,從數據中發掘出不合理的地方,再勾稽出造假的數據隱藏地方,掌握了全盤的概念,才可以有效的挑出違背會計法的各條分錄,真正抓到根本。這種人為惡意的“會計病毒”絕對隱藏得非常深,而且保護嚴密,審計人員必須具備電腦殺毒軟件那般的功力不屈不撓的“殺”幹淨,經常一鑽下去再鑽出來,精疲力竭到“不死也重傷”的程度。

但,唐飛休息的方法絕對不是去和一堆人唱歌。

看唐飛沒有出聲,王剛以為說動他了,乘熱打鐵的說:“你來上班一個星期了,這幾天相處下來,我覺得我們挺投緣的,每天一起吃中飯,晚飯,可以算是半個哥兒們。說真的,你算運氣好,事務所其他的人,跟你差不多一個樣,太沉默了,我算是異類,沒人相信我是搞會計,審計的,都說我是搞銷售的,愛說愛講,而且還很會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