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淡淡解釋，黑色的瞳孔裏映著後者的身影，池悠在他的瞳仁裏隻隱約看到了半透明的自己。
一身紅衣森然，黑發之下麵如白蠟，果真是一副鬼魂模樣。
所以，現在的自己真的隻是靈魂狀態麼？
怎麼會？
難道說人死後真的會通過奈何橋，喝下那孟婆湯，所有前生今世便一概與自己毫不相幹。
可……
池悠驀地笑了起來，麵容甚是難堪。
“你笑什麼？”
青燈不解的擰眉，自己存在以來，還真是第一次見之如此不堪的魂識。
池悠搖搖頭，睜大了眼，問:“你說你是引靈人？”
青燈點頭。
“那你可知，我現在既不生，也不死，這又算得了什麼？”
青燈搖搖頭，目光黯然。
“興許是天意吧。”
的確，作為區區一個人類一旦流入冥湖，不是身體已經死去，就是靈魄被散魂，自己的使命不就是讓那些靈魂安然度過冥湖，度入往生麼？
可是眼前的女子除卻身體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下，靈魂卻也絲毫不受影響，難道，這真的就是天意？
池悠突然沉默了，生前不能好好活著，死後竟也可以安然無恙，這該是上天眷顧自己，還是折磨？
隻是垂下的眸子熠熠生光來，蒼白的麵孔上嘴角泛起一絲調笑，明明語氣似有一番無奈。
“青燈，你可曾有過遺憾？”
青燈凝眉，略有思索的看著她，眸子無光。
一個人類竟然挑問起自己是否有過遺憾？當真是……
“有。”
池悠轉頭，目不轉睛的盯著他，仿佛一眼便要將他看穿，可是那深黑的眸子裏除卻自己一番紅影綽約，又什麼都看不見。
“那是什麼？”
青燈似是歎罷一口氣，良久才道:“忘了，隻記得記憶裏似乎曾有過那麼一個人，她為了追隨前世所愛之人，不惜調換自己壽命篡改命薄，但……”
青燈勾起嘴角，笑的一臉雲淡風輕:“我未能幫她，卻讓她與之生世都與之怨我，憎我。”
“為何你不幫她？”
“世間萬物，本就與我毫不相幹。”
“你真狠心。”
池悠嗤笑一聲，笑容在她慘白的麵容上愈發顯得冰冷。
“狠心……麼？”
歸途命理，本就該順應天道輪回，若強行改之，必將打破生死規章，不複萬劫。
青燈微微閉眼，這個女子的麵容當真是似極了那個女人最後一笑。
同樣是那張無助卻又帶著十足的怨恨的麵孔，絲毫不差。
“青燈，你說我能在這個世間存活多久？一生一世？還是永生永世？”
青燈驟然被她問的有些疑惑，隻是淡然道:“你想說什麼？”
“我有一個條件，你若能答應，我便告訴你。”
青燈微微失措，目光一絲不落的落在後者臉上。
“什麼條件？”
……
池悠從記憶中蘇醒過來時，隻覺得自己如同一根浮萍，在深邃的湖水飄搖不定，分不清已是不是麻木，隻覺那四周的溫度都比不過覆蓋在自己眼眸上的雙手。
憑借著自己的本能眨了眨眼，那雙手從自己臉上移開，又鎖住了自己的喉頭。
“怎麼樣，過去的滋味？”
明明四下隻有湖浪的聲音，卻將那個人的聲音聽得異常分明。
是她，池悠，不，準確來說，是真正的屬於這個身體的主人。
那襲紅影在水中晃了晃，臉上的笑容愈發放肆。
池悠搖搖頭，努力掙脫開脖子上的力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
紅影微微一笑，滿目冰冷。
“隻要你把身體還給我，你要什麼我都答應給你。”
池悠擰眉，暗自唏噓:我把身體還給你了，特麼我不就成了一個靈魂了嗎？那還搞個鬼事啊。
紅影瞬時瞪眼，手上的力道愈發加重了些。
“哼，別以為你想什麼我不知道，最好老實點，否則我讓你魂飛魄散。”
“等等等，你讓我怎麼還？不是，你要回去了幹嘛啊？複仇？”
紅影咬牙，冷瞟過她一眼，眉目間一點戾氣不斷在加深，如同一絲滾滾的黑色煙霧，從草垛中燃起。
紅的如荼。
池悠猛一閉眼，用眼神暗暗急呼道:“你別生氣，別生氣，有話好好說？我答應你，你不就是想複仇嗎，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