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曲折,直奔川陵。
此間薄霧尚稀,冷風乍起。馬車一路載道,毫不停蹄。
池悠隔著簾子放眼望去,群山秀起,山道之上雲靄皆隨時間推移盡數散去,隻剩了熹微渺渺。
不過一個時辰,馬車便停於載道上。有風徐來,四下風沉人靜。雖說是陵園,但此時順著寬闊的山道看去,山林蒼翠,墳塋竟也隻有寥寥幾座而已。
“王妃。”
君瀾下意識握緊了她略微顫抖的手。
“我沒事,下去吧。”
山路倒是平曠,四周皆夾山環水而立,如同一座天然形成的小島。再往裏走一點,一轉眼,便見了那居中的土堆,上麵的“杜氏月吟之墓”紅色字樣在稀薄的空氣裏異常刺眼。
“娘!”
池悠一震,顧不得提籃落後幾步的君瀾,一路跌撞便朝那墓碑跑去,雙腳跪拜在墳墓前。
“娘,是你嗎?悠兒來看你了,娘……”
池悠撫上墓碑,那冰冷的石頭握在手裏,擱的手疼,心更疼。
“悠兒,娘親隻怕是不能陪你很久了,以後可要好生照顧自己。”
“娘,悠兒知道,悠兒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可是娘,您要去哪裏?您也帶上悠兒好不好,悠兒不想丟下娘親,娘親也不要丟下悠兒。”
“娘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這輩子累了,想找個地方落落腳,悠兒不同,悠兒還有很多事要做,悠兒將來一定不會讓娘親失望的,對不對?”
所有的一切驟然停於七歲那年。
七年的光陰,長又奈何,短又奈何,不過寥寥幾載之間,致使靈魂可以困入一段往生,也可以讓人落於一個輪回,然而卻是池悠生命裏最為快樂的一輩子。
眼中紅光泛濫,一時竟道不清到底是真的自己,還是假的自己。
池悠隻覺心頭的絞痛更如皮鞭,狠狠抽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不能自拔。那幸福承受之輕,悲傷承受之重,所有的痛與苦竟都隻化作此時的淚如雨下。
“王妃……”
君瀾想說什麼竟也隻是哆嗦著,什麼都說不出口了,將手中籃中的水果放下,下意識抬頭看了看天。
天邊雲層堆疊,不知從何時起,天色已然暗沉下去,仿佛也應景一般,竟也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雨來。
任憑一點一滴拍打在身上,雨淚灌湧。
“王爺,她……”
林中道上,掩在樹後的兩抹暗淡身影皆皺著眉頭,各懷心事。
“再等等吧。”
話音剛落,便見了那從山道上慢慢走近過來的一行身影,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靠了靠。
“爹,馬上就見到娘親了,今日要多燒點紙錢給她,這樣她一輩子就花不完了。”
山道的另一側,一行人影幢動,有婢女撐過傘來,將兩人裹在傘下,自己卻濕了一身。池茵隻顧拉著池炎峰的手,好不親切。後者拍了拍她的手,眉目間滿是慈愛。
“小姐,你看——”
池茵定了定神,順著丫頭的手看去,便見了那跪倒在墓碑前的素衣。
這身影自己再熟悉不過,不是池悠又是何人!
自是眼中生急,火氣撩人,顧不得雨勢,直接甩開丫頭的手,衝進了雨中。
“是你,你竟然找過來了,怎麼,你還有臉麵見娘親麼,你這個害人精!”
冷不防被一股力道推開,落入一身泥水中,好不狼狽,池悠忍痛向來人看去,不由一怔。
“池茵!”
與之同時,掩藏在林中的那抹身影不由自主的動了動,修長的指尖嵌在樹皮裏,好看的眉目默然蹙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挺身而出。
“王爺?”
令一果斷伸手拽住了蠢蠢欲動的他,後者一揚手,快步走上前去。
池悠忽覺全身力道被鬆散一般,眼中紅光在驟雨朦朧中愈發清晰起來,一股力道瞬從心底竄然而生。驀地在那人手伸向自己之前,冷冷扣住了她。
“池茵,我告訴你,以前是我懦弱,條件不允,今日我池悠在此,定然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