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道一側,兩抹修長的身影正往自己這個方向走來。葉陽辰一轉眸,便對視上了最前頭那人冷峻的眉眼。
同樣幾分相似的五官,倒是那截然不同的氣質讓自己的心驀地一懸。
後者見到自己,也是一笑,好不親切,隻是那份親切不同於真實存在的,虛幻一般。
“王兄,好早。”
不等人走近,葉陽辰便主動迎了上去。
“早嗬,二弟,今日怎的比本王還要早上一個時辰來給皇爺爺祝安?”
話語雖是風輕雲淡,葉陽辰卻聽出了幾番不足以衡量的韻味。
“王兄也太喜歡說笑了。我這不是昨夜入夢輾轉,又怕晚醒誤了時辰,所以提前來了麼。”
“哦?莫不是王弟近來為成親之事操心太多?”後者挑了挑眉,眼眸中一派清明“正好,本王這兒剛好有一個沉香枕,可緩解疲勞,待會派人送你府上。”
“那如此,便多謝王兄了。”
“跟本王客氣什麼,隻是……”葉陽辰突來一震,抬頭看他,隻聽他溫軟一笑道:“隻是莫為成親之事操心太多啊,身體要緊。”
男子微笑著湊過他的耳畔,低語道:“畢竟以後用著操心的地方還多著呢。你說,是不是?”
葉陽辰低垂著頭,正想說些什麼來,卻隻聽得後者“哈哈”一笑,便徑直往安年宮走去。
拱手相和間不自覺一股力道瞬襲而來,手上的婚書便被緊緊拽在了手裏。
葉、陽、問。
“王爺,他送你的蘇和香……”
葉陽辰嘴角勾起一個恰如其分的弧度:“你以為他送的僅僅是香麼?”
天邊,陽光也跟著陰沉了幾分,此刻的皇宮一角處,剩的兩行身影修長。
“王爺為何單單送他蘇合香?”
葉陽問冷冷一笑,目光如寒。
《本草》上言:蘇合,透渚竅藏,以此開導,理氣為本矣。
這一味香,名曰“開竅。”
“豈不怕他不收?”
“他,不收也得收。”
何況,他隻是個閑雲野鶴的登徒子麼?
屬下的人微微一滯,瞬時了然。
案前蘇合香緩緩升騰起一縷薄煙,讓人心神浮沉不定。
葉陽辰微微閉了閉眼,從冗長的思緒裏回過神來。仿佛一瞬之間陷入很深的泥沼中去,同時又暗含著一番慶幸。
這點慶幸自然來源於他的這個王妃。
“不管你與池家多大怨恨,要知道,越是危險,才越是安全。你早已深居虎側,是貓是虎,我想你心中自有定論,自然用不著我多說。”
皇爺爺那日最後的話語,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回避的語氣,是命令,亦是忠告。
“看來,貓與虎之間差別還是很大的嘛。”
葉陽辰暢呼一口氣,麵容閃過那張秀淨倔傲的容顏,忍不住捏了捏生疼的眉目。
“商也好與賢己者處,賜也好說不若己者。不知其子視其父,不知其人視其友,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地視其草木。”葉陽辰輕聲念著,轉了頭問:
“令一,你如何看?”
“想必王爺心中已有定奪。”
葉陽辰苦笑一番,道:“不,這次你錯了。我一直在尋求一個答案,奈何人心難測,未免事出因果,都太斑駁。”
“那王爺可還要繼續下去?”
“我隻是想知道,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
葉陽辰把目光落向那已經快燃盡的燭火中,在燈火瞬熄的那一刻,他清亮的眸子黯淡了些許光去。
掩在角落裏的令一也識趣地垂下眸子,不動聲色。
冥冥中,自己知道該怎麼做了。
“令一,記得給我備好馬車。”
“嗯?”
“明日回門啊。”
葉陽辰勾唇一笑,出了門去。
與之同時,書閣內間隱蔽處的一盞紙糊燈籠中的星火略微跳了跳,隨即又消失的了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