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緋色之夜(2 / 2)

梁朔知道,雖然秦硯口上這麼說,心裏也隻是擔心秦艽發生危險,從小到大在秦艽麵前口上不饒人,結果背地裏又在他這裏吐苦水。

梁朔記得將軍夫人懷上秦艽的時候秦硯已經快十歲了,所以秦硯比秦艽年長了近一個年輪,秦艽學書畫的時候,故意把兩人的父親畫成一個沒有五官的人,秦硯一邊數落秦艽,一邊又把秦艽畫的秦硯自己拿給他看,還是給看不給摸的那種,可見秦硯有多喜愛秦艽。

梁朔指著杯子裏的決明子,問道:“將軍知道這杯中是何物嗎?”

秦硯看著梁朔,將杯子往前推了推,“決明子。”

梁朔拾起杯盞,“曾有《神農》載,決明,葉如茳芒,子形似馬蹄,呼為馬蹄決明。以明目之功而名,所以,它還有一個別名叫千裏光。”梁朔飲了一小口決明子後又放了下來,“但是,將軍飲下後真的明目了嗎?

“將軍,剛過易折這樣的道理似乎誰都懂,你和老將軍自始至終都將秦艽納入了你們的羽翼之下,有時候雛鳥還不待離巢就被那片廣闊的羽翼打回了。”

梁朔一席話給了秦硯當頭一棒,秦硯反問到:“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規矩行事,從不乖張唳氣,難道這隻是表象?”

梁朔擺擺手,“二公子的心,末將肯定無法猜度,但是卻一定不是表象,也許隻是習慣了。”

秦硯煩躁的擺了擺手,“不說那個混小子了,遲早要被父親收拾了去!”

啊……啊……嚏!

站在窗前賞月的秦艽突然打了個噴嚏,嘴裏念叨著:“這無花穀居然比霖雨島還冷?”

梁朔聽著秦硯說的話笑了笑,站起身來:“如果無事了,我就去將士們的營帳看一下!”

秦硯匆忙起身,攔住梁朔往外的步伐,“等一等,稍等,”秦硯轉身在書案前拿了一張信紙,“都是被那個混小子帶偏了話題,我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你要當舅舅了!”

“荽兒有孕了?”梁朔呆愣了一下,接過信紙,“你怎麼早不告訴我,我們什麼時候喝一場,可算盼到了,恭喜將軍了!”梁朔捶了捶秦硯的胸口,自阮荽嫁與秦硯後也已有五六年了,一直沒有喜訊傳來,夫家和娘家人都快放棄了,“就是可惜了荽兒一人留守南越,我們趕緊贏了這場回帝京!”

秦硯早在收到家書這一刻就恨不得飛回去了,所以早已下定決心,這個月內拿下有娀,然後返程。

兩人默默的在心裏為快速結束戰事而籌劃著。

歌鴝房中,鬱離子端坐在案首,案上擺著《百草》,一本藥草書已去了一大半,翻開的那頁在夜風中翻飛,隱隱可見其上的“決明子”三個字。

歌鴝躺在床上看著鬱離子小腦袋瓜一點一點的,無奈的歎口氣,起身將他抱離了書案。

心裏碎碎念道:“不好好休息,非要撐著看書,藜兒又不是要考你,這麼拚為了誰!”

鬱離子一臉恬靜,許是這幾日夜裏都睡不安穩,難得瞌睡後也沒被歌鴝的動作吵醒。

對於從小當做藥人存活著的鬱離子而言,歌鴝的呼吸都是熾熱的,所以最開始共枕的時候,在歌鴝身旁的他始終無法獲得安眠。

而後來在歌鴝身邊時內心翻湧的悸動也是他從未有過的,他一直想知道這會不會是他身體病症的一部分。

漸漸獲得安眠,在歌鴝的視線下,鬱離子睡得極為安靜酣甜。

看著枕邊那張乖巧的臉,歌鴝不由自主的想到母妃曾對他和蒺藜說過的話,“當你的生命裏出現了一張你願意朝夕相對的臉時,一定要對他(她)好。”

歌鴝細細體會著這句話,慢慢勾起嘴角,他想,那張臉已經出現了。

無花穀的夜晚特別幹爽,從摩天嶺一路前進,已經過了大半個月,從盛夏走到了初秋,一路攻下了幾個關口,但城中居住的有娀百姓並不多,除卻未曾被打擾的摩天嶺的人,一路上被控製下來的霖雨島和無花穀的有娀人還不及大軍的三分之一。

相比於為世人所知的楚都和南越,如海上仙山般存在的有娀族人就非常的少了。

撩人的月色下,步兵來回逡巡著,盔甲摩擦的聲音和步履聲混合在一起。

寅時,四下皆靜,黑色的夜空卻漸漸被染紅。

“咚咚咚!!”秦硯的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秦硯披著一件單衣就開了門,看著門外的梁朔問到:“何事?”

梁朔也是一身裏衣,“將軍,出事了,無花穀起火了!”

幾人匆匆趕到城樓已是滔天火光,遠遠望去一片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