蒺藜一個人在別院東遊西逛,除了比較高大的榆樹就是長勢茂盛的槐樹,墜著一串一串的紫色流蘇,在霖雨島盡顯迤邐,看來之前的霖雨島島主是一個懂得珍惜的人,隻可惜時間總是不等人。
走到別院的後山,蒺藜怔了怔,被霖雨洗刷過的粉黛亂子草像鍍上了一層霜花,偶爾飄來幾片千櫻樹樹葉,蒺藜閉上眼睛,耳畔的曲子也悠揚了起來。
蒺藜皺了皺眉,哪裏來的曲子?
往前走去,隱匿在千櫻樹樹叢間的人影也顯露了出來,一片樹葉在薄唇間翻飛,高山流水盡在耳畔。
一曲終了,秦艽從樹幹上坐起,誰說陌上公子顏如玉呢?那個屈膝坐在樹幹上的少年世無雙。
秦艽微微眯上眼睛,向著蒺藜拍了拍身邊粗壯的枝幹。
飛身而上的瞬間蒺藜手握白玉簫欺上秦艽,秦艽仰下身一避的同時也抽出那把竹扇抵住指向他的白玉簫,秦艽勾起唇角,“所謂‘櫓速不比帆快,笛清難比簫和’,蒺藜姑娘,白玉簫可不是這樣用的!”
蒺藜淡然的把簫撤回坐了下來,“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公子身手非凡。”
秦艽正打算回一句不遑多讓,結果蒺藜一隻素手橫在他眼前。
攤開的手掌心裏,一片綠葉靜靜的躺在那裏。
那一片綠葉就那樣躺在蒺藜的手心裏。
秦艽伸手向蒺藜身後探去,取了一片櫻葉放在嘴邊,還是之前那首曲子。
不是歌頌文人墨客擺弄姿態的《梅花三弄》;也不是長養萬物輕快明朗的《陽春白雪》;更不是陣前廝殺激昂的《十麵埋伏》。
餘音中帶著悵然若失,在高山流水中夾雜著平沙落雁的淒婉,夕陽簫鼓中隱藏著胡笳十八拍!
餘我半闕笙簫曲,奏我半世流離長相思。
這樣的曲聲侃侃的流進了蒺藜的心裏,眼前的這個男子的記憶深處或許和她的想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蒺藜將手心的櫻葉往風中一送,拿起手中的簫,對著秦艽道:“這曲子何名?”
“佚名,沒有隨身帶琴的習慣,隻能用利葉來湊合。”秦艽隨手在空中撫弄,修長的手指骨分明,在空中跳躍著音符。
蒺藜看著他的手,佚名嗎?應當是不曾想過要取名,蒺藜輕輕哼唱回憶著那半首曲子,閉上了眼睛,“下半段呢?”
“下闕,適合無人時吟奏,”秦艽停下動作,低頭看著蒺藜,“我可以把琴譜寫於你。”
她想要的不是琴譜,千人千麵,一人一曲,她隻想聽他奏一曲而已,“不必,無聲勝有聲,總有一日,我相信會聽見的。”
命理有定義,扶者,乃生我之印星扶我,同我之比劫助我。抑者,乃克我之官星抑我,我生之食傷泄我,我克之財星耗我。
扶或抑,為命理所致,最後,半闕永遠也隻得那半闕,永遠殘缺。
第二日,大軍開拔,往前行進。
夜色將傾,軍隊駐紮在野地裏,離開霖雨島後不再陰雨連綿,在草地上抬頭仰望,星垂低闊,盛夏晚晴天,秋老虎也快下山了。
秦艽揚起一抹微笑,手裏拿著一封信函往秦硯的營帳而去,“哥,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秦硯正在擦拭甲胄長槍,看了眼腳步輕快的秦艽,“壞消息。”
秦艽沒有躊躇,“嫂子積鬱成疾,暈倒了。”
雖然秦艽臉色未變,稍加思索肯定知道上將軍夫人肯定無礙了。
但是,秦硯擦拭的動作一頓,麵色已經變了,聲音低沉,“阮荽……不會有事的,好消息呢?定是她無礙。”
看來還有幾分理智,還記得好消息,秦艽走近秦硯,邪邪一笑,俯身在秦硯耳旁輕聲道:“我要有親侄子了!”
秦硯手裏的抹布應聲而落,身體顫了顫,連說出的話都有顫音,“阮荽有,有……本將軍要當父親了?”
秦艽蹲下身拾起落在地上的抹布,扯過秦硯的手,輕輕放在手上,聲音上揚:“是啊,恭喜哥哥,父親連夜加急送來的信件,哥哥仔細看看吧!”
說完把背在身後的信函也放在秦硯手裏,便笑著轉身出了營帳。
秦硯看著手裏的信函,那是他的孩子,他和阮荽的孩子!眼前浮現出月前那個送他出征時眉頭緊皺麵色如玉的女人,他放下手裏的抹布,轉身走向了書案前,取下一支筆便開始硯墨。
此時,蒺藜收到了一隻來自身處楚都王宮的昴日雞的陰陽蝶。
看著那隻形而無影的陰陽蝶慢慢消失,青鴿和蒺藜都慢慢冷下了臉色。
黑夜裏,噩夢奔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