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久,是他心中弱點,亦是心底欲望。
一天中氣溫最高時段,仍然在零下十四度,凜冬寒風呼嘯而過,渲染肅殺氣氛。
地麵遮蓋物被卷上半空,神秘物品終於露出真麵目,是一把槍。
“我第一次去見顧久的時候,還不知道她和顧靖揚的關係,”頓一頓,宋栢右手從口袋抽出,手心忽然多一個物件,“她不是我的目標,但是很可惜……”
炸彈引爆器,比宋栢言語更具吸引力,叫鬱南全神貫注,隻注視這一點。
兩米之外,宋栢手執炸彈引爆器;另一側,鬱南觸手可及堅硬冰冷一把槍。
原來先前所有鋪墊,都是為了這一刻。
宋栢停在原地,拇指與引爆器輕輕摩擦,每一下,無聲動作,挑動對方頻臨崩潰的神經。
“想好了麼?”
你要麼舍生取義,要麼活得足夠長久,看自己最終於惡人為伍。這一次,輪到鬱南選擇……
“她比我想象中要冷靜,在工廠裏,看到周圍的鐵桶,很警惕,不過我告訴她不用擔心,鐵桶裏什麼都沒有,炸彈在她椅子下麵。”
“她最後一直問我,阮夏在哪,其實這個問題對她毫無意義……”宋栢用每一字每一句,煎熬折磨鬱南心智。
這一刻,宋栢手中黑色引爆器,蓄勢待發;另一端,鬱南執槍右手筋骨隆起,黑洞般槍口直直指向對麵。
一人按下引爆器,另一人,扣動扳機。
子彈,正中眉心。
其實天台對峙前,鬱南曾經夢到某個場景,夢中,顧久死於爆炸,而始作俑者正是宋栢。好不容易,他從噩夢驚醒,卻發現現實比噩夢更甚。
殺死宋栢,讓一切終結,最後關頭,那個聲音在鬱南耳中再度響起,反複不斷,然後,他做出選擇。
強烈失重感與窒息感交替,沉睡身軀仿佛正曆經瀕死體驗,年輕英俊麵容蒼白扭曲——他正拚命試圖掙紮逃離。
男性雙眼陡然睜開,瞳孔仍殘留夢中痛苦與掙紮;胸腔搏動有力節奏,泄露主人混亂不堪心緒。
“你醒了,”聲線辨識度極高,比一般女性聲音低沉有磁性,每個字咬得慵懶緩慢,是屬於顧久的獨特習慣。
顧久還活著,是鬱南從茫然混亂大腦中,第一時間能捕捉到的信息。
“宋栢死了?”
搖搖頭,顧久的反應,令鬱南一顆心轉瞬之間,放下又懸起,“我哥他們及時趕到,抓了宋栢。”
“剛剛他們也在,你一直在睡,我哥和阮夏就先走了。”她又補一句。
手掌翻轉,鬱南盯住自己雙手手心,分明扣動扳機和槍響聲感受真切,他清清楚楚記得自己殺了宋栢,原來一切,都隻是夢?
現實是他開槍之前,刑警隊已經及時趕到,成功抓獲宋栢?
那為什麼會有之後的夢境?為什麼夢境感受如此真實?
病房裏,有人在沉默中自我拷問,亦有人做旁觀者,早早看透一切,卻無法解答鬱南心中疑惑。
“鬱南,”走到病床前,顧久與那雙眼對望,一字一句,“都結束了。”
唇角輕輕勾起,顧久往日冷豔慵懶麵容,終於顯露笑意,“是你抓到他,你沒食言。”
兩年前連環案,肖若被害,顧久得知真相,頻臨崩潰,那一刻鬱南脫口而出,承諾必定會抓到凶手;那一刻欲望強烈,甚至令他分不清是保護欲,又或者生出了別的欲望。
好在兩年後,他最終兌現承諾,或許是遲到的結果,但絕不缺席,至於他的欲望,也隨著那一槍,灰飛煙滅。
顧久不能再作為他的弱點存在,亦不能成為他的欲望。
*
夕陽餘暉,是光與影黃金切割線,讓這城市一半處於光明,另一半漸入陰影。
離開醫院,阮夏一副心事重重模樣,終於塵埃落定,她反而比先前更加不安。
紅燈叫停城市車流,讓路人先行。
寂靜車內,顧靖揚餘光掃過身旁苦惱不語的阮夏,“怎麼了?”
被顧靖揚突如其來的問題驚擾,阮夏猛然間抬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眼,麵部不自覺發燙,“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