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牛兒自然不肯甘受,拚力掙紮,二人扭打在一起。
銀若雪武功修為雖高,但須在捉槍對陣時才能表現。此時貼身肉搏卻用不上,加之力弱,不過片刻已被童牛兒壓在下麵。
童牛兒將拳頭舉了兩舉,但看著這張如花俏麵,想著她已是自己孩兒之母,世間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叫人親?終下不去手,隻在銀若雪的頰上輕撫一下。
銀若雪雙手被他捉在一起,按在一邊,掙紮半晌卻動彈不得。無奈隻得喘氣高叫道:“你今日若想去見他需先殺了我,不然你便休想。”
童牛兒卻不理她,鬆手起身又去穿衣。
銀若雪見他仍舊,氣惱得血向上湧,火燒眉頭。也不多想,轉身見壁上掛的鎮宅寶劍離自己不過尺遠,剛好合用。伸手摘下,按簧一甩,將鞘脫去,反手便刺。
童牛兒剛將褲子蹬上,正直起身來。趕巧長劍走到後側,正自肋下刺入。童牛兒隻覺得腹內一片寒涼,轉頭看向銀若雪。
銀若雪萬不曾想一劍便中,驚得大瞪雙眼呆住。
童牛兒將牙狠咬,向前半步,把身體自劍上脫出。鮮血立時如泉般自傷口中噴湧,點點殷紅灑在白色線毯上,分外地刺目。
童牛兒卻不理,仍撿了罩衣披在身上向外走,一任血水將褲子洇透,滴落在腳下。
銀若雪哀叫一聲,扔劍撲過抱住童牛兒哭道:“你要逼死我嗎?——你怎地就不肯憐惜我?”撕扯下他罩衣想查看傷口。但血流如注,卻看不清楚。
銀若雪拚力將手捂在傷口上止住流血,向外尖聲喊:“來人——快去內廷找禦醫來——”
門外立的眾仆婦早聽得室內有撲翻跌倒之聲,以為二人必又扭打在一起,正掩口竊笑。忽聽銀若雪聲音失常,如若獸嚎,皆嚇了一跳。
推門看時,見她赤裸身體上滿是鮮血,驚得呆住。以為她小產,都撲過來扶,一疊聲地道:“小姐你莫動,小姐你躺倒。”
銀若雪惱道:“不是我,是相公——”眾仆婦才看清形勢。都以為這是表現的良機,有的絞來濕巾擦抹血跡;有的反身去取藥箱;有的奔下樓去叫人入內廷找禦醫,一時間紛亂成團,好不熱鬧。
銀若雪等不及,用牙齒撕扯下自己紗衣的下襟,將童牛兒的傷口草草包束起來。扶他在床上躺倒後伏在他胸上大哭道:“你——你舍得我守寡嗎——”
童牛兒失血甚多,臉色瞬時蒼白。慘淡一笑,嘶啞著聲音道:“我怎舍得?”
銀若雪泣道:“既不舍得——為何不躲閃?”
童牛兒將手撫在她臉頰上,目色溫柔地看著她道:“臭牛兒的性命都是五將軍的,五將軍殺也殺得,剮也剮得,便刺一劍何妨?臭牛兒哪裏敢躲?”
銀若雪見他這個樣子還逞口舌、耍貧嘴逗自己笑,心下愈覺疼惜,輕打他一拳泣道:“事事都要和我作對,我——我恨死你了。”
所幸傷口不甚深。禦醫趕到為童牛兒仔細包束整齊,又開出一箋補血養精的方子叫他服用,叮囑一番後接過銀若雪拋來的一錠大銀禮謝離去。
銀若雪將沒有結扣的雪紡金錦長衫的兩襟拉在一起,把雙手對插其中,夾在腋下,在床側坐了。低眉半晌,道:“林猛怎地要緊?”
童牛兒見得她收束身體的模樣,知她心中必有一番激烈爭鬥。道:“他是我朋友。”
銀若雪道:“你要救他?”童牛兒嗯一聲。
銀若雪抬頭看他,道:“不是因為林鳳凰嗎?”童牛兒搖頭道:“與她有什麼關係?”
銀若雪重低下頭,半晌後道:“可他是朝廷欽犯嗬。”
童牛兒道:“可他是你相公的朋友。你相公既官居三品,又是雷公公的女婿,卻連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下,豈不叫人恥笑?還有何臉麵活著?”
銀若雪雖生作女兒身,但因自小便和東廠中的江湖人物廝混,使她肚內卻裝有一掛俠義心腸,以為朝廷禁令遠不及江湖義氣來得重要。是以聽童牛兒如此說,以為所言不差。也知憑童牛兒那強牛脾氣若不依他,還不知要鬧到怎樣不堪境地。
爹爹雖掌權勢,但朝中上下多樹政敵,天下有千萬人恨他不死。若叫這些人聽去風聲,並憑此鑄刀做劍來傷害爹爹,爹爹必惱童牛兒,他的小命還能保得住嗎?自己懷胎已愈三月,總不能叫孩兒墜世之後卻沒有父親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