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何曾入風塵(2 / 2)

二人回到春香院時,天已黑透。

童牛兒買回酒食菜蔬,叫賽天仙請來林鳳凰和白玉香過來同吃。

把盞三巡,童牛兒自懷內掏出那本書來遞與林鳳凰。

林鳳凰一怔之後接入手中。待看到封麵‘鳳凰詩鈔’四個字時,不禁驚得叫了一聲,向童牛兒道:“自哪裏得來?”

童牛兒將白日所遊講了。林鳳凰和白玉香皆呆呆地聽著,不言一語。

童牛兒將盞中殘酒飲盡,輕噓一口氣,抬眼見二女正自垂淚。

林鳳凰透過朦朧淚光,翻看著自己曾在少年懷春時所寫一首首言語輕飄的詩句,想起當時如詩似畫的爛漫情懷,何曾想到今日此時會身陷青樓,頭頂娼妓之名,淪為賤如埃土的風塵中人?而那時心境與此刻比較起來相差又何止千萬裏?

才知世事輪轉難料,天意弄人最狠。不論你是怎樣豪氣衝天的英雄男兒,冰清雪潔的雅致女子,都經不起世事的撥弄而仆翻跌倒,滾爬於萬丈紅塵之中。

不禁悲從中來,奮力將那卷詩鈔撕扯成碎塊,哭著向空中一揚。立時白蝶漫天,紛飛而下,飄落塵埃。

林鳳凰眼望一地碎紙片片,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也似亦如此,痛到難忍。

將桌上酒盞捉入手中,和淚一口飲幹,將嘴兒一抹,緊緊抿起。似下了好大決心,麵上慢慢顯出堅毅冷酷之色,淚水也緩緩收斂起來。

童牛兒見她如此,自然疼惜,但知此事無從勸解,隻在一邊冷眼瞧著,一語不發。

二女離去時天已交二更。

賽天仙與小丫頭將殘席收拾後,正為童牛兒準備下熱水,在一邊捧帛巾等他洗漱。

童牛兒脫去罩衣,剛走到盆邊,聽窗口傳來異聲。轉頭欲看時,忽然“喀嚓”一聲大響,兩扇木窗已被踢碎紛飛,一人縱身竄入,手中所提長刀映著桌上油燈,閃著爍爍光芒。

童牛兒立時認出來的正是梁濟寺中的悟真和尚。他反應卻快,飛起一腳踢向麵前瓷盆。悟真見瓷盆兜頭罩落,揮刀劈碎,立時惹來半盆熱水灑滿全身。

童牛兒不待他將水拂盡,騰身撲上,一腳踹在他腹下。悟真飛跌出去,靠身牆邊。

他從不曾與童牛兒交過手,隻聽方威講說這小兒的武功稀鬆平常,是以心裏輕視。卻不曾想他身手竟如此迅捷,先吃下個虧。

但他乃是通明大師的弟子,隨之左右學習十餘年,武功畢竟高強,所經戰陣又多,亂而不慌。低身躲過童牛兒擊來的一拳,伏身貼地竄出,滾身在另一邊,也不言語,揮刀便上,劈向童牛兒。

童牛兒見他來勢猛惡,忙躍到桌邊,拾起一條長凳來擋,二人在屋中打成一團。

賽天仙初時還驚,後來把小幾上的茶壺端在手裏,雙眼死死盯住悟真和尚,隨時準備撲上。

童牛兒與悟真武功相差甚多,本不堪比。隻五、六招後,童牛兒已被逼入牆角,眼看著不敵。

賽天仙在側見了著急,將雙手一揚,茶壺飛出。

悟真和尚一心要殺童牛兒,倒不曾注意賽天仙行為,是以躲之不及,正砸在額上。將他額角擊破,鮮血淋漓而下。

悟真一時氣惱之極,轉身揮刀便欲殺賽天仙。

童牛兒見了忙將手中長凳向他腿下丟去。悟真早有所防,一躍躲開。童牛兒借機將賽天仙拉過掩在身後,反手將掛在壁上的長刀拔出,雙手握住與悟真和尚對恃。

悟真萬不曾想殺童牛兒竟如此麻煩,心中惱恨,揮刀又上。童牛兒擺刀相迎,叮地一聲響,二人各自退下一步。悟真和尚嘿嘿冷笑兩聲,猛地舞刀便砍,直向童牛兒的頭頂。

童牛兒舉刀來擋。不想他這一招是虛的,悟真和尚半路改變招數,長刀下撩,直向童牛兒的腹側。

童牛兒武功本弱,長刀來的又快,怎躲得幹淨?被刀尖在肚皮上劃出一道口子,鮮血噴灑出來,賽天仙在側見了驚得掩口失聲。

童牛兒卻不在乎,揮刀向悟真猛劈。

悟真閃身躲開,飛起一腳,正踢中他手腕。長刀立時脫手,童牛兒也栽向一邊,跌倒在地。

悟真和尚見時機正好,反手一刀向童牛兒劈落。可他刀剛出,賽天仙在側見了著急,飛身撲上,張臂死死抱住他手臂,令悟真的刀砍不下去。

童牛兒得一時喘息之機,翻爬著滾出,高喊道:“老婆快躲嗬。”賽天仙卻不肯鬆手,轉頭道:“相公你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