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若雪這番話中含諷帶刺,雲婆婆如何聽不出來?尷尬笑道:“小姐所猜不錯。這位便是端木爺的千金,閨名一個蕊字。”
端木蕊立身淺執一禮,銀若雪稟手還過。
雲婆婆待二人落座,續道:“三當家的江湖人稱風流道人的玉塵子。四當家的人稱賽金花,名叫萬山紅。他二人本是夫妻,共同行俠仗義,為善人間。”想著自己和丈夫原也是此等高義人品,心中豪邁,斜眼看向鶴翁,見他臉上亦有得色。
銀若雪一怔,道:“她——她怎地落身在此?”
雲婆婆道:“小姐和萬女俠相識嗎?”銀若雪道:“有過一麵之緣,待來日再敘吧。”
她雖不在江湖混跡,但東廠中的錦衣衛皆出身武家,與江湖間的武林人物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是以武林掌故、江湖軼聞銀若雪常聽他們講起,對以俠名傳世的人物皆都熟悉。
聽雲婆婆說罷劍閣中的四位當家人物,心中暗暗吃驚,低頭默然,想著大哥杜天橫此來若莽撞行事怕要吃虧。
雲婆婆心思細密,對銀若雪所說並不全信,以為她許是專為對付劍閣眾人所來,先演一場苦肉計以博取信任也未可知。慢聲道:“我夫妻倆個在玉台山下住了這多年,對山中事情素有聽聞。目下山裏住的這兩夥人中,翠屏峰上梁濟寺裏那夥假和尚劫財掠色,殺人無數,是真正的惡人;而劍閣中那一群卻殺富濟貧,懲惡揚善,皆是以俠義行事的英雄。這兩夥人雖都以盜字稱名,卻不可同日而語。”
銀若雪低眉片刻,道:“實不相瞞二老,夜裏來的那一群人便是我東廠青龍營的錦衣衛。”
雲婆鶴翁和端木蕊皆驚。聽銀若雪又道:“他們此來便是要抓捕二老的。但我倆個在此叨擾數日,二老相待殷勤,無以為報,是以我特借故將他們遣走,給二老留下離去的時機。”
她話未說完,連童牛兒也暗自驚訝,尋思:這妮子也真膽大,若被她父雷怒海知曉必挨一頓好罵。
雲婆鶴翁和端木蕊驚得更甚,三人齊齊瞪視著銀若雪。銀若雪神色卻坦然,舉杯小啜後夾菜入口,吃相端莊。
雲婆婆低歎一聲,道:“小姐既肯以如此赤誠肝膽相待,我便不再相瞞。其實我倆個也是劍閣一夥的。”銀若雪點頭道:“我早知曉。”
雲婆婆道:“卻不知東廠因何要抓捕我倆個?”銀若雪道:“說二老是劍閣匪盜的耳目。”
鶴翁忍不住道:“是不是還要抓捕劍閣中的兄弟?”
銀若雪道:“這個我不曾問。二老隻管自行離去便了,餘下的事何須多慮?”
鶴翁聽這一句有些刺耳,拍案道:“小姐視我小老兒是偷生怕死之輩嗎?”
雲婆婆在側輕叱道:“又耍什麼威風?小姐本是一片好意,你怕不怕死是你自己的事,何須如此大聲對人言?”鶴翁低頭不答,把盞自飲。
雲婆婆向銀若雪道:“小姐如此善待,我倆個老兒無以為報,先行禮謝吧。”言畢起身恭敬執禮。銀若雪忙閃身一旁,虛受一禮,口中客氣。
雲婆婆歸座道:“如此說東廠錦衣衛這一半日必還要來?”
銀若雪點頭道:“是嗬,二老還是早想對策。”
雲婆婆眯起雙眼想了片刻,道:“不需小姐掛懷,我倆個老兒這大把年紀,生死已不堪憂。對了,小姐欲尋的這個林鳳凰很重要嗎?”
銀若雪道:“她本是朝廷欽犯,由我監管。如今被人劫掠,我自然有責在身,必要將她尋回,不然一頓好罵怕是逃不掉的。”眾人皆笑。
端木蕊向雲婆鶴翁各望一眼,將嘴張了張,想說什麼,臨了卻又咽回去。童牛兒在側瞧個清楚,心裏暗暗地奇怪。
雲婆婆手指童牛兒道:“難怪這孩兒去梁濟寺裏做了和尚,想必是要在那裏查詢。也真難為了你,有如此舍命之勇。”
童牛兒終於得人誇獎,心中自喜,道:“不入虎穴,怎得虎子?”
鶴翁端盞向童牛兒道:“好膽色,來,小老兒敬你。”童牛兒把盞起身,與鶴翁共飲。
雲婆婆道:“其實二位不知,這翠屏峰梁濟寺的僧人最懼的便是我們。這多年來,若無我們對他們的壓製打擊,他們怕早就扯旗造反了。隻是我們人手有限,雖有為民除害之心,卻無鏟暴安良之力嗬。說來慚愧,有辱俠義之名。”銀若雪聽到這一句,心中一動,慢慢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