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婆婆嚇得魂魄皆散,涕淚齊落,失聲呼喚。慌張片刻,定下神來,將所穿紫貂裘氅脫下鋪在地上,把丈夫衣服脫光,自己也裸了身體,摟丈夫在懷,裹緊裘氅,希望用自己的體溫將丈夫暖熱,救丈夫回來。
幸天感其誠,將遊蕩在奈何橋頭的賀萬年遣回,還與雲小翠。
夫妻二人這一夜說盡溫言軟語,相擁相偎,時哭時笑,感覺倒比新婚之夜還甜蜜。
隻是偶一提起丟失的女兒,才覺心頭壓石,沉重無比。
雲婆婆向丈夫道:“那金家人早知你要來,已先設計害你。可見你官府中的朋友有人出賣。”
鶴翁低歎一聲,道:“自女兒丟失,你又離我而去之後,我早失了活的興致。這多年來經危曆險,丟生冒死,哪曾想過以後如何?倒以為不如一死,早離苦惱才好。”
雲婆婆聽丈夫如此說,泣道:“怎地傻?你若死了,我還活得下去嗎?”鶴翁聽妻子對自己用情仍深,心中歡喜,道:“從今以後有你在側,我自會珍重自己,還哪敢有輕生之念?”
話說到此處,鶴翁便覺得有個大大的疑問若不尋出答案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安心;可問了又怕妻子傷心,是以囁喏著嘴唇難堪。
雲婆婆是爽利人,耐不住鶴翁如此,道:“有神麼就說。怎地別的毛病都改了,這吞吞吐吐的習慣反倒重了?”
鶴翁聽妻子逼迫,隻好道:“江湖上都傳言,說你——你一直和誰在一起,可是真的?”
雲婆婆其實早料他必要有此問,伸臂摟住鶴翁的頸項,溫柔聲音道:“賀萬年,我們做夫妻多少年了?”
鶴翁已明白妻子沒有說出的意思,急忙道:“我知你是冰清玉潔的人兒,本也不信,可他們說得——”
雲婆婆不待他說完,掩住其口,道:“賀萬年,這件事這一生裏我隻許你問這一次,也隻分辨這一回。以我們丟失的女兒發誓:我和那人隻是相識,卻從不曾做下任何苟且之事。我雲小翠從裏到外都幹幹淨淨,對得起你賀萬年,可聽得明白?”
鶴翁從不曾見妻子如此,倒被駭得呆了,張著嘴點頭。
雲婆婆卻不肯完,又道:“可記得清楚?”不待鶴翁應答,咬牙道:“來日你若再敢提,我必不饒你。”
說罷轉身向壁,合目假寐,不肯再理鶴翁。
鶴翁自知理虧,隻得把身體貼過去,將妻子盡都摟在懷裏軟語哄慰。好在雲婆婆不是執拗之人,過不多時也就釋懷。掉臉過來,與鶴翁重歸於好,溫存言歡。
二人相互安慰,決定攜手再闖江湖,行俠仗義,繼續尋找丟失的女兒。
從此江湖中原已沉寂多年的雲鶴雙影的名號重又彰顯。
鶴翁深恐雲婆婆獨鬥汪金銘不敵,手握鋼鏢在後雙眼不錯地盯視著二人打鬥。
十幾年前雲婆婆的能為比汪金銘就差著些許。
如今她身已老邁,汪金銘比她小近十歲,二人隻在氣力上就不可同日而語。初鬥時尚看不出來,時刻一長,高下便見。
鶴翁暗道不好,向雲婆婆高叫道:“小心了。”
此時場中眾人皆知這一語是他與雲婆婆配合發打暗器的信號。童牛兒嘻嘻一笑,向銀若雪道:“這老兒怎地笨?叫一次也就夠了,第二次人家還會上當嗎?”
銀若雪沉浸武學日久,見識比童牛兒超出甚多。以為憑雲鶴雙影這多年行走江湖的閱曆來論自然遠勝常人,連童牛兒都能識破的把戲他們定不會用上兩次,其中必有奧妙。道:“我看未必。”
她話音未落,倏見雲婆婆將雙手齊揚,耳聽“哢”的一聲脆響,自她袖中射出兩點寒光,直撲汪金銘的雙肩。
汪金銘一心抵防雲婆婆身後的鶴翁,雙眼盡往遠處望,於身前之事卻看不分明。待發覺上當時已經晚了,兩隻袖弩正中他肩頭。
也是雲婆婆心懷仁善,以為十幾年前傷他孩兒就不應該。恕人為己,此時本應化解冤仇,但形勢所迫,隻能叫他受些小傷。
她雖作如此想,但這袖弩銳利無比,二人相距又近,射入汪金銘肉中已愈兩寸,傷及鎖骨,將汪金銘痛得大聲慘呼。
童牛兒第一個喊出好來,餘下眾人見了心中也驚。
正所謂兵不厭詐,眾人隻想著千手佛賀萬年善使暗器,卻忘了玉麵觀音雲小翠同樣能打。
翁媼二人正是利用敵人顧彼失此的心理,叫人防不勝防,這一手著實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