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天生麗質,如玉剖璞,自有光彩照人。但女孩兒家有哪個不愛妝扮自己的?這本是天性,壓抑不得。
銀若雪見到青藤箱裏的這些東西,自然喜歡得緊,將瓷盞一個個取出捧在手裏把玩,放在鼻下嗅過,最後噘嘴道:“可我不會用嗬。”
童牛兒早自雷府大管家楊公公口中探知,心中竊笑。麵上卻裝作端莊,道:“不要緊,臭牛兒會一點,且為五將軍妝扮起來。”
銀若雪將信將疑地看童牛兒右手持梳,就著左手手心裏的桂花油將她散披秀發一根根梳理得光可鑒人,動作輕柔,甚顯熟練,才知這小兒確有些出奇的能為。
她卻不知童牛兒久在青樓之中混跡,為婦人扮妝乃是看家本領,不足為奇。
童牛兒拿起精炭細條,叫銀若雪閉起雙眼,將她兩道彎眉仔細描過。又在手中倒下些許胭脂,用水調均,緩緩塗在她的雙腮。銀若雪團手在胸,嘻嘻笑著,甚覺有趣。
待用朱筆點過香唇,在額角抹過金粉,童牛兒端詳著逞在麵前的這張燦如朝霞的臉兒,不禁心旌搖曳,神魂顛倒,難以自持。
銀若雪本就生得美麗,再經如此妝扮,立時如珠出塵,光華燦爛。
童牛兒攬過菱花銅鏡舉在銀若雪的麵前,銀若雪見了鏡中的自己也甚覺得意,笑個不停。
看著這張如花俏麵,童牛兒卻在一邊轉動心思,暗起齷齪念頭。陪笑道:“還有黛青未施,請五將軍閉上雙眼。”
銀若雪不知有詐,閉目等待。
可剛端正身姿,忽覺一團熱氣撲麵而來,接著唇上有柔軟覆蓋。忙睜眼看時,見童牛兒正偷吻自己,不禁羞得大怒,猛把雙掌一推,擊在他胸口上。
童牛兒未料身單體薄的銀若雪竟有如此大力,身體直飛出去,重重地摔在鋪有雪白線毯的地上。
不等掙紮爬起,一柄雪亮長劍已刺到眼前,轉瞬破衣而入,刃裂肌膚。
童牛兒雖覺痛入心脾,卻一言也不肯出,隻緊咬牙關,一臉壞笑地看著銀若雪。
銀若雪念著童牛兒下心哄慰自己,原本無意取他性命,見劍下已血湧如泉,把雪白線毯染紅大片,便將長劍定在半空中,惡狠狠地瞪著童牛兒冷聲道:“滋味如何?”
童牛兒仍不答言,也不求饒,任長劍停在身體裏卻不肯退後躲避。銀若雪見了倒有些怕,但不願示弱,道:“下次還敢不敢?”童牛兒在鼻中噴一口氣,用力地說出個字:“敢。”
銀若雪以為自己聽錯,追問道:“什麼?”童牛兒又道:“敢。”
銀若雪惱得又將雙眉蹙起,把長劍遞進一分。
童牛兒痛得身體抖動,牙齒咬得嘎蹦蹦響,似欲崩碎,卻仍堅持不動。
銀若雪高叫道:“你是不是欺我不舍殺你?”
童牛兒忽然微微一笑,道:“便死也敢。若有來世,我還如此。”
銀若雪聽這一句,如遭雷擊,呆呆地怔了片刻,慢慢將長劍從童牛兒體內拔出。
她雖還未開情竇,不識雲雨,但春心早萌,如何聽不出童牛兒拚死風流的決絕之意?隻是她不知這番手段是童牛兒慣用的,不過這一次玩得大些,把整條性命都壓上了。
隻因童牛兒最知女人什麼都扛得住,唯‘癡’這個字扛不住。自己如此,便是石頭心腸也必被逼得開出花兒來。
果不出他所料,銀若雪雖仍在旁靜靜地看他,但眼中目光已漸漸柔和起來,如春塘泛波,漣漪蕩漾。
這一劍傷在胸側,雖不甚深,但稍一動彈便拉扯著疼。童牛兒除去外衣時痛到幾欲昏迷。低頭見傷口皮翻肉綻,猙獰可怖,心中也寒。左望右望,尋不到包束傷口的布帛。
銀若雪見他額頰上汗水淋漓,嘴唇眼角不住抽動,知必是痛到不堪。但看他麵色寧靜,並無悲憤神情,倒也佩服他的淡定。
忽見他裸著上身向自己爬來,傷口中流出的鮮血一路滴嗒,在雪白線毯上開出一串猩紅小花,不禁奇怪。
她心中雖慌,但自恃武功高過童牛兒甚多,又有長劍在手,並不害怕,隻靜靜看他如何。
童牛兒直爬到銀若雪的腳前,伸手來扯她玉籠紗衣拖在地上的襟角。
銀若雪以為他又要行不禮之事,驚叫一聲,抬腳將他踢倒在一邊。
這一腳雖然不重,但牽扯皮肉,令胸下的傷口加深,倒叫童牛兒疼得輕叫出來。可他十分頑固,待掙紮著坐起,又伸手來扯銀若雪紗衣的襟角。
銀若雪看著奇怪,不再阻他。才見童牛兒將紗衣襟下三寸寬撕扯下來,把胸下傷口仔細包束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