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去病家很有錢,整座宅子重重疊疊,有很多小院。有的小院用來住人,有的小院用來待客。就像是今天,新娘子安安靜靜的坐在臥室,而辦婚禮的院子,還在幾百米之外。
按照規矩,這時候新娘子是不能出來見人的,於是張去病招呼了大家一聲,就向前院走了。
當初在車上的時候,我就聽張去病說過原委了,知道道士以張家女兒的事情為要挾,一定要強娶。
其實這件事我倒幫得上忙。我雖然不是正經道士,但是鬼神也見過不少了,可以保護張去病的女兒。但是我根本沒有機會和張去病說這句話,他被人簇擁著,忙的暈頭轉向,顯然把我給忘了。這也正常,對於他來說,我隻是某天晚上搭順風車的落魄人而已,他能允許我在這裏喝一杯喜酒就已經仁至義盡了,難道還要搬過凳子來聊大天嗎?
我們在前院布置婚禮,本來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完全可以保證在淩晨三點舉行婚禮——這是道士自己推測出來的吉時。
然而,忽然間大家不約而同的縮了縮脖子,好像院子裏的溫度憑空降了好幾度一樣。
緊接著,一陣微風吹過來,就像是一隻冷冰冰的手,在我的後脖頸上按了一下。我打了個哈欠,一陣倦意襲來,隻想找個地方睡一覺。
好在我學了這麼久的導引術,即使換了肉身,魂魄自然而然的也有反應,於是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略微一吐納,腦子就恢複了清明。
據說道家的吐納之法練到大成的時候,可以不用睡覺。隻要坐下來安安靜靜的呼吸幾次就可以解乏。這讓我有點羨慕,如果可以不睡覺的話,那就等於生命延長了一倍啊。
可是轉念一想,我現在一事無成,要工作沒工作,要愛情沒愛情,活那麼久也沒意思……
唉聲歎氣了一會之後,我忽然覺得周圍有點不對勁,抬頭張望了一眼,驚訝的發現院子裏居然起了一層霧。霧氣迷蒙,把一草一木都籠罩在裏麵,看不太清楚。
我捅了捅身邊的人:“怎麼回事?這個點怎麼起霧了?”
那人一臉古怪的看了我一眼,好像奇怪我為什麼問出這麼蠢的問題。
我訕笑了一聲,就找了個借口,溜到別的地方了。眼看周圍的人該幹嘛幹嘛,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就更覺得詭異了。
不應該啊,這個時間起霧,確實很奇怪啊。
“親戚朋友們都來全了嗎?”不遠處傳來道士的聲音。
“嗯,來全了。”老張愣愣的回答了一句。這句話讓我心中一動,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
之前的時候,大家有說有笑。即便是苦大仇深的老張,也喜怒形於色。但是現在,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麻木,默默的坐著自己手邊的事,話也不肯多說一句。這種模樣,像極了當年在方家鎮,眾人被煞氣控製的樣子。
我有了這種懷疑,心裏就越來越不安了。憑著記憶向大門的方向走過去。
在穿過院子的時候,我看到這裏的桌子已經擺好了,前來參加婚禮的親友都安安靜靜的坐在凳子上,腰背挺直,高昂著頭,目視前方,像是認真聽講的小學生。
所有人都一動不動,所有人都沒有出聲,詭異的像是一群雕塑。
而那些雇來幹活的人,則端著酒菜,默默地來回穿梭,機械的把菜放在桌上。像是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我轉了一圈,發現唯一正常一點的就是我和道士了。我一經發現不對勁了,自然不用說。而道士焦躁的走來走去,眉頭越皺越深,時不時還要吸上一兩口氣,顯然也覺得周圍很奇怪。
但是緊接著,他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了,腳步也停下來了,同樣變得一臉茫然,眼神呆滯。看來他也被控製住了。
我在心裏感慨了一句:“真是個草包。”
其實這時候我可以直接衝上去,連打暈都用不著,直接把他扛起來就走,交給領頭人就算完成任務了。
可是我轉念一想,如果就這麼走了,那這滿院子人不就都遇害了嗎?我不知道是誰在控製他們,反正肯定不是好人。
我有了這個心思,就開始有意的觀察這裏,很快,我在角落中發現了一個一口破破爛爛的灶台。
這灶台是用殘磚爛瓦和黃泥巴搭成的,簡陋破敗到了極點,而灶台上又放著一口缺了一半的鐵鍋。
這灶台的詭異之處就是,裏麵的火是綠色的。碧綠的火苗一伸一縮,像是一條舌頭,不住的舔著鍋底。而鍋裏麵是一團紅色的汁液,翻騰不休,向外麵冒著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