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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小孫和姑娘的感覺都沒有出錯,他們走出病房的時候,確實有一股陰風吹來。而小孫也沒有說錯,確實有髒東西進來了。
這個髒東西,普通老百姓稱它為“鬼”,而真正懂它的人,會叫它“元神。”
此時,這個元神就站在病房當中,一臉慈祥的看著病床上的瘋男人。他手裏提著燈籠,身上披著僧衣,腳下穿著芒鞋,光著頭,上麵點著九個戒疤。
這是一個老僧人。
月光從窗外照進病房,借著這點亮光。老僧人和瘋男人都在打量彼此。隻不過,瘋男人即使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人,也反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不全,則胡言亂語,行動失常,壯如瘋魔。”老僧人說話了,他走到男人床邊,抓住他的手腕,開始幫他把脈。
“魂善魄惡,魂善魄惡,唉,你丟失了兩道魂,體內隻剩下一魂七魄。醒著的時候,殘缺不全的魂難撐大局,所以癡癡傻傻。睡著之後,七魄又暴躁異常,動輒傷人。”老僧人看了看小桌上的藥瓶,搖了搖頭說:“這些藥再難得,也不可能幫你補全魂魄,你的病怎麼會好?”
瘋男人直挺挺躺在病床上,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還好,老和尚幫你把丟失的兩魂找回來了,你很快就能複原了。”老僧人把燈籠拿出來,放在瘋男人身邊。
他雙手合十,念了一遍經文。那燈籠忽然亮起來了。裏麵的火光飄飄蕩蕩,居然鑽出了燈籠,懸浮在瘋男人麵前。
粗看的話,這是一團火苗,如果仔細看,又發現這是兩個小小的人。像是麻花一樣擰在一塊。
“去吧,去吧。”老僧人屈指一彈,那火苗向男人激射過去,鑽到了他的鼻孔當中。
呼……呼……呼……男人劇烈的喘息著,緊接著,整個世界黑下來了。隻有老僧人的聲音,在病房中不住的飄蕩。
“你的魂魄在外麵遊走太久了,冷眼旁觀世間萬物,甚至忘了你自己是誰。回來吧,回來吧,回到自己的肉身當中,用你自己的眼睛看世界。”
嗡的一聲,腦子裏麵像是爆開了一顆炸彈一樣。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病床上,頭頂上是斑斑駁駁的天花板。
“你是誰,你還記得嗎?”老僧人和藹的問。
“我是……是胡異。”我的反應有點慢。
“這幾天,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看到土地廟裏的鬼魂,看到金不換的雜貨店,看到林白荼背我來範莊精神病院,看到錢院長給我紮針。”
“嗯,不錯。”老僧人微笑著點了點頭:“你都還記得,看來你的魂,比我想象的要堅強的多。”
“可是,這些東西好像不是用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倒像是別人講給我聽的。”我奇怪的看著老僧人:“這是怎麼回事?”
“你被人打的魂飛魄散,幾片殘魂能夠看到東西就已經很難得了,還想要多麼真切?”老僧人苦笑著搖了搖頭:“何必要這麼貪心?隨遇而安,適可而止,就是福了。”
他提著已經熄滅的燈籠,搖搖晃晃就向外麵走。
“等一等,大師,你為什麼救我?你是誰?”我焦急的叫住他。
“怎麼?你還想報答我不成?”老僧人淡淡的說:“我救你,隻是順手為之。以後我們未必有緣,也就不用通報姓名了。”
“等等,等等,我知道你是誰了,你別走,我知道了。”我越來越發現,這老僧人很麵熟,隨著我的腦筋越來越靈光,剛剛還魂時的遲鈍已經消失不見了,那個名字脫口而出:“燈籠鬼。”
“哦?”老和尚饒有興趣的回過頭來。
“我曾經見過你。你曾經把紅燈籠給那些鬼魂,讓他們變成燈籠鬼,免收執念的煎熬。”我興奮地喊了一聲。
“嗯……不錯,咱們確實見過。但是……那又怎麼樣呢?我該走了,你好自為之。”他的身影一淡,居然穿過病房的鐵門,消失不見了。
我躺在冷冰冰的鐵床上,靜靜地回想了十幾分鍾,才總算把這些天發生的事理順清楚了。
這麼看,我簡直是撿了一條命啊,如果不是老僧人恰好遇到我,伸出援手,我豈不是真的被黃鼠狼打的魂飛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