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小路上歪歪扭扭的走了一會,很快就選定了一棵大槐樹,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樹前。
“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音菩薩。請給我一個孩子吧,救苦救難,大慈大悲觀音菩薩,請給我一個孩子吧……”紅線雙手合十,虔誠的念了一句,然後深深地跪拜下去。
她在幹什麼?在求子?我現在可以肯定,她是被控製住了,我該怎麼辦她喚醒?
影子貼在我臉上的時候,紅線用斷劍在我臉上劃了一下,將影子擊碎了。現在影子逃到了她的右眼當中,我該怎麼做?難道要把她的眼睛剜下來?
我正在胡思亂想,紅線已經站起來了,然後看著樹上的一隻布條出神。她慢慢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摸那塊布條,然後幽幽的歎息了一聲:“真想……真想要這個孩子啊。”
對於這種求子的把戲,我不屑一顧,但是看見紅線神神叨叨的摸那塊布條,仍然不免扭過頭去看了一眼,結果隻是這一眼,就讓我呆住了。
布條上是一幅畫。畫中有一團祥雲,雲彩上站著送子觀音,而一個小小的嬰兒,就在送子觀音的懷裏。那小嬰兒的臉,和紅線一模一樣,而且她正在一臉焦急的看著畫外。
樹下的紅線仍然在摸著布條,不停的重複那句話:“真想……真想要這個孩子啊。”
我用手在紅線眼前揮舞了一下,她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根本感應不到外界的事情,隻是呆滯的重複特定的動作。
難道說,紅線的魂魄被關進布條裏麵了?留在外麵的,隻是一具重複特定句子的行屍走肉?
我伸手把布條拿了下來,思考著怎麼把畫中的紅線取出來。這時候,一陣風吹過來,手中的布條被風吹起,讓我看到了背麵。
背麵同樣是一幅畫,畫中是一片山穀,穀中的草東倒西歪,旁邊的樹被燒的焦黑。地上躺著無數的屍體,死亡枕藉。這是一處戰場,大戰結束之後的戰場。
我看到有一個無頭的屍體,正靠著一塊石頭坐著。他的右手抱著一顆頭顱,這頭顱顯然是他自己的,隻不過上麵鮮血淋漓,露出白色的骨頭來,顯然整個前臉都被刀削斷了。
他的臉就在他的左手上,我看到他捏著那張臉,正比劃著要貼到自己的頭上去。隻不過,這張臉的眉眼,無論怎麼看,都和我像極了。
在畫的最末尾,有一行小字,上麵寫著:“將軍山小卒侯萬年,希望回到家鄉。”
“帶我回家吧,帶我回家吧。”呢喃聲又在我耳邊響起來了。
我明白了,它就是影子。布條的一麵是紅線,另一麵是影子。意思已經夠明顯了,如果我答應幫他還鄉,他就答應放了紅線。
我歎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然後盡量清晰地念出來他的願望。
砰,我感覺有東西砸在我的頭上,讓我踉蹌了一下,一陣眩暈。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我張開眼睛,看到了一片山穀,穀中全都是死人。山穀的角落裏有一條小溪,溪水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
我這是在哪?
“喂,兄弟,你發什麼呆?我們要幹的活還有很多呢。”我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我回過頭去,看到一個光著頭的男人,大約四十來歲,衣衫破爛,臉上也髒兮兮的。他正在用力的搬起一具屍體,屍體的胳膊隨著他的搬動晃來晃去。
“喂,過來搭把手啊。”
“哦,來了。”我茫然的走過去,幫著他把屍體搬開。
我們兩個把屍體放在一輛牛車上,上麵的屍體高高摞起,讓牛不堪重負。它不滿的叫了一聲,然後低下頭去,舔舐地上的血。
有另一個赤著上身的漢子走過來,揚起鞭子,在牛背上甩了一下。那頭牛哞的叫了一聲,然後邁動步子,拖著沉重的牛車離開了。
在不遠處,還有無數這樣的人,他們在抬屍體,運屍體,再把屍體埋進挖好的坑中。
“大……大哥,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裏是戰場啊。這些當兵的,今天你殺我,明天我殺你。死了之後,屍首扔在這,咱們這地界,天氣又熱,時間一長都臭了,再鬧個瘟疫什麼的。唉,鬧瘟疫也就算了,聽說還鬧鬼呢。哼哼,這些大頭兵,死了還要禍害我們一次。所以啊,咱們隻能辛苦點,找個坑把他們給埋了。”
這裏是戰場?這幅場麵,和布條上的那幅畫太相似了。難道……我的魂魄也進入到畫中來了?
想到這裏,我開始東張西望,去尋找那個無頭的人。可是幾乎走遍了這處戰場,我也沒有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