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流水無情(1 / 1)

“伊利克斯他……真的沒事嗎?”克勞迪婭一向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在那個年代的英國,這樣的負責的老師已經是相當罕見了。人們對於金錢的執念,對於爵位的向往,對於占有的欲望,也許早已將最淳樸的東西埋沒在奢靡中。

“不是說了他已經出院了嗎?不出意外,他明天就可以回來上課了。”

“太好了……”克勞迪婭由衷地舒了一口氣。學生的安危,乃是一個在優秀的老師一輩子都會擔心的事情。

兩人陷入沉默,克勞迪婭低頭擺弄著自己的衣裙。她想說謝謝,可對著這個人,她的內心卻有一種羞澀。這個男人話語有時讓人覺得玩世不恭,有時則是冷漠孤高。他讓克勞迪婭琢磨不透,不知所措。

此時的霍爾則是望向窗外,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冬夏常青的鬆樹和柏樹,堆滿了蓬鬆鬆、沉甸甸的雪球。行人萬般無奈,隻得將冬衣扣得嚴嚴實實的,把手揣在衣兜裏,縮著脖子,疾步前行。

克勞迪婭抬起眼,看見霍爾衣著單薄,心裏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覺。他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在寒冷中獨守空房,熄了燈,會不會就像倫敦的夜晚,成了無人顧及的空城?

“洛佩茲先生,還有什麼事嗎?”她不再用“你”來稱呼霍爾。

“伊利克斯的事情,還望小姐能夠保密。”

“嗯……我知道了”

“你不問我為什麼?”

“這還能有什麼原因。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們,胸膛裏跳動的是一顆熱烈的心,希望被他人理解,被尊重,被愛戴,卻不傷及他們的尊嚴。這麼長時間以來,如果是因為進了精神病院而缺席的話,被其他同學知道了必定會議論紛紛。況且,伊利克斯平時的表現可能不張揚,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在意這些。進精神病院也可能是受了什麼刺激導致的,所有的這些都是讓我保密的理由。”

“僅僅憑這些你就可以下定論?”

“在班上他的行為舉止都非常保守,出了他的畫作。每一道筆觸無不彰顯這個男生的熱情和才華。他也是班上為數不多的幾位,用極少的時間畫畫就能遠遠甩出其他同學一大截的人。

“幾位?難不成還有好幾個?”

“不多不多,也就兩個而已。”

“兩個你還用什麼幾什麼的……”

“洛佩茲先生還真是挑剔呢。”克勞迪婭笑了,有那麼一刹那,她覺得自己忘掉了生活的壓力和回憶的痛苦。

“小姐,你有什麼證據覺得我是因為擔心伊利克斯的安危而讓你保密的?”霍爾一改之前柔和的語調,突然犀利起來。

克勞迪婭的笑容在他說完後停滯,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嗎?他根本不會在意伊利克斯內心是否會受傷吧。而剛才她所看到的她自以為是悲傷孤獨的他,隻是麻木而已嗎?

“伊利克斯的病情雖然已經有所好轉,但仍舊有可能複發。我來波石勒隻是想提醒他的老師,不要給他額外的壓力,否則到時候又被送進醫院來讓我心煩。”霍爾眉間全是淡然,擱下這句話,他起身便要離開,走的時候留下的50英鎊。

“既然是我來找的你,那麼這50英鎊你必須手下。”話音未落他半隻腳已經跨出店門。

克勞迪婭苦笑,又是這樣嗎?上次是他的助手,這次是霍爾他本人,不等待她的反應,不考慮她的心情就這樣收場。

“克勞迪婭啊克勞迪婭,你有什麼資格妄下定論……”她又隻能自言自語了。也許霍爾,才是真正無情的人。

走出咖啡廳,霍爾長籲一口氣。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是在騙克勞迪婭還是在騙自己。為什麼剛才他會像逃一樣離開,因為他怕自己迷住她的笑容。

“哼,開什麼玩笑。”精神病科混了這麼久,瘋掉的人見了不少,抑鬱自殺的人也見了不少,他不可能再對著一個女人動心。他深知,有時候做事情一旦帶了情感,就會有傷害。而霍爾早就不想再有痛心疾首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