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娟雙手抱在胸前,冷笑著嘲諷說:“剛才是誰在外頭說自家閨女還沒醒?要不是進來看了一眼,我還真被你們騙過去!我開始還覺得大家親戚一場,小孩子打鬧都是正常的,我也不說要你們給多少錢,可我家寶強倒是真躺在床上還沒醒呢,你們總該知道擔點責任吧?這樣推三阻四的,知道給孩子積點德嗎?”

蘇父慣來木訥,被她這樣冷嘲熱諷氣勢洶洶的一頓說,登時慌了手腳,隻能漲紅了臉:“你,你,你不要胡說八道!丫頭她早上昏著,飯都喂不進!”

蘇母此時已經慌忙去廚房弄來半碗白粥給蘇玨喂下去。

半飽的蘇玨終於有了精神看自己嬸嬸演這麼一出大戲,奧斯卡怎麼不頒給這羅娟呢?

“說吧,推我家寶強的事情你們要怎麼解決。蘇玨也是十來歲的人,故意殺人這種事情放到牢裏也夠蹲幾年了。”

蘇玨心中一跳,立刻明白到自己究竟遇上了什麼事情。

上輩子也有這一出,是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她記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蘇寶強帶人圍堵她推她下河的,可說出真相以後除了爸媽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他。派出所做調查的時候所有在場的孩子都眾口一詞的指證她在說謊話,顛倒黑白。

那段時間對蘇玨來說簡直暗無天日,他們一家人終日在派出所和村子兩點奔波,最後小叔一家雖然狀似寬宏大量的將這件事情揭過不談,但卻在不久的破廟拆遷後用這件事情要挾蘇玨家拿出改簽款和他們一起合夥蓋房。

那時的蘇玨要去上高中,因為擔心這段往事會影響她的前途,蘇父無奈隻能妥協,並且將房主名字落戶在蘇玨奶奶的名下,之後小叔一家人帶著奶奶悄無聲息的賣掉了房子搞了個人間蒸發。

而此時,因為羅娟的咄咄逼人,蘇母已經和她吵成一團,但完全沒防備的蘇母此時隻能跟著羅娟的思路走。

話題始終是圍繞著蘇玨到底是真暈還假暈,問題的主次已然不分。

而蘇父則是蹲在一邊抽旱煙,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無法和老婆一樣扯著嗓子和弟妹吵架,隻是在鬧劇之外不時的用隱帶埋怨的眼神掃向床上默不作聲的女兒。

他不自覺的想,如果蘇玨能安分一點,別和蘇寶強那群小孩一起玩,家裏也不至於惹上羅娟這麼個潑婦。甚至,如果蘇玨是個男孩子,是不是能夠壓倒自己弟弟一家?

蘇玨接觸到他的眼神,心中並無波瀾,父親就是這樣,在外軟的像一隻貓咪,在家裏卻從來是威嚴的。

羅娟氣焰很高,戰鬥力十分強大,但此時她也有些煩躁,不懂為什麼關鍵時刻,大嫂杜月梅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

心裏略一思考,羅娟眼神逐漸變冷,再不爭出個頭緒,她隻能聯合那群孩子家長將蘇玨弄到派出所走一趟了。

杜月梅絕不相信自己女兒是會做出將人推到水裏這種事的人,她最了解女兒不過,這個性格除了讀書有點用外,從來隻有吃虧的分。所以此時態度也是十分強硬。

羅娟氣急,見杜月梅一口咬死不肯認下,忍不住放下狠話:“這事兒可不是你說不認就能不認的!蘇玨推我家寶強的事情多少人都看見了,我瞧是一家親戚給你們一點臉,惹急了咱們去派出所走一趟!”

蘇母氣得不成,但卻又被她信誓旦旦的話給唬住兩分,忍不住就將狐疑的視線遞向女兒。

蘇玨始終木著臉,不管羅娟說出多麼過分的話,她心中的情緒都沒有出現多少波折,她在思考羅娟為什麼那麼有恃無恐。

聯想到上輩子自己不承認這件事情後出現的一個又一個莫名其妙指證她的村民,她知道這件事情,不論她承不承認,羅娟都是勢必要栽贓在她身上的。

老實的父母根本幫不上忙,但偏偏,這事情一旦處理不好,更加後患無窮。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和小叔一家劃清界限的機會了!

蘇玨絕不會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家再重蹈覆轍,被小嬸玩弄於鼓掌之間!

她盯著羅娟打量一會兒,忽然爬坐起來問母親:“我姐呢?”

蘇母正不知道說什麼,被這麼一問,一愣後左右看看,不確定的說:“剛才就沒見著,你找她?”

蘇玨點頭說:“蘇寶強推我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了,但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我以前見我姐和他們講過話。”

蘇母立刻掉頭出門:“我去找她。”

羅娟輕蔑的笑了笑,雙手環胸並不擔憂,該打點的人家她早就打點好了,就算蘇玨一家跪地一個一個求過去,這群人也未必會頂著自家孩子的前途出來幫忙。

而現在能言善辯的大嫂出去了,她沒了可說話的人,事情好像就要按照她的估計方向結束了!?

蘇玨一邊給自己穿鞋一邊對他說:“爸,光吵架也不是辦法,你去找找村委辦公室有沒有人在,大家坐在家裏心平氣和的把事情搞明白。”

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讓蘇父有些無所適從,聽到蘇玨的話立馬如獲大赦,去找個人他還是能做的!

見父母都走了,蘇玨慢步踱到羅娟跟前,仰頭對她一笑:“嬸,我給你倒杯茶?”

她神情虛弱,原本白皙的臉上更加蒼白,但張開了的五官,莫名就讓人有一種正氣十足的感覺。

羅娟也是一愣,她看著自己這個侄女長大,卻也是頭一回發覺到她竟然有這麼好看的模樣,一時之間虧心的話都不好說。正在愣神時,蘇玨也不理她,越過人就出去了。

羅娟猶豫了一下,也同樣跟了上來。

破廟原本的大廳被蘇父用木板隔斷,搞出幾個住人的房間。最大的房間空空蕩蕩的,隻擺著一張破舊的八仙桌,飯桌上擱了一盆蘿卜湯,用菜龕罩了起來。

羅娟見蘇玨頭也不回的鑽進了廚房,自己無聊,用嫌棄的眼神左右看看,然後做到了八仙桌旁,順手掀起菜龕看了一眼,又撇了撇嘴的放了回去。

片刻之後,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羅娟頭也不回的說道:“阿玨,不是我說啊,你爸媽也太小氣了,每天淨吃這點蘿卜白菜。怪不得你兩姐妹小個的……”

她話到底沒有說完,耳邊呼嘯的風聲嚇得她立刻閉嘴,一個踉蹌連人帶凳子跌倒在地上。

抬起頭時,眼前的一幕簡直嚇得她肝膽俱裂!

蘇玨就站在她麵前,手上包好抹布握住一把鋥亮的菜刀,刀鋒好像剛磨過不久,仍留著淺淺的磨刀劃痕,此刻借著照進大堂的陽光,偶然閃過的光芒險些戳瞎羅娟一雙眼睛。

羅娟頭腦瞬間空白,小心翼翼往後退著:“……阿玨啊……你這是要幹嘛?我……我是你嬸嬸……”

蘇玨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緩緩的半蹲下來,鋒利的刀鋒逐漸貼上羅娟的臉,忽然一笑,聲音卻變得陰測測:“嬸兒,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先把你殺了,再去剁掉小叔和蘇寶強那廢物,讓你們一家在地下團圓也不錯,這樣的話,你就沒辦法找我爸媽的麻煩了。你覺得呢?”

蘇玨語速不急不緩,表情誠懇平靜,好像是真的想要征求羅娟意見一般,目光真摯到不成。

作為一個惜命的人,羅娟現在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其實她剛才就感覺到蘇玨和過去有點不一樣,不過老久沒見了,也就沒朝心裏去,哪知道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