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林峰頓時如頭上被潑了一缸子冷水,這個地方居然有人認識王妮?而且還是個賴賴巴巴嬉皮士樣子的男的。
“沒在,那個人也等呢。小五啊,有啥事啊?”
“有封她的信。”光頭邊扭頭打量林峰,邊晃晃手裏捏著的一個信封。
林峰忙起身,“哦,給我吧,我是王妮對象。”
光頭把捏信封的手垂下,沒理會林峰,點根煙,吸一口,轉身走出樓口。
林峰走到窗口,強作鎮定,溫和的口吻問道,“大姨,這裏的信都是傳達室的人親自送給收信人嗎?”
“哪兒能啊,都是擺在傳達室,自己去取。小五這段時間總給王妮送信,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現在的年青人。”
林峰再也坐不住了,走出校園,沿街遛達,風景已不再是風景,心情也不是心情。他擰著心思走進路邊一家麻花店,和店老板討價還價買麻花。
出了店,一側頭,見王妮拎著半塑料袋兒蘋果走過來。王妮的下巴尖了,更清秀,更俏麗,黑發瀑布落肩,紫色襯衣裹住凹凸起伏柔美的身條。橘紅色的路燈光,把她的鼻翼和額頭打出光澤。
林峰的心燈亮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王妮前,“小妮,小妮。”
王妮的眼睛晶亮,唇邊綻出迷人的小酒窩,“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一大早就動身了,剛剛到。”
相見歡,兩個人的天空“刷”地明亮起來,整條長街為他們的相聚屏住了呼吸。
“想不到你會來,我怎麼總感覺今天有啥事情要發生呢。一大早眼皮子就跳,還有個蝴蝶落到我的胳膊上了。”王妮眼眸波閃,一臉燦爛,腮上的小酒窩好看地凹進去。
“也是一念之間,就來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覺得不來一趟,心裏總覺得有事,總不踏實。”林峰從王妮手裏拎過盛水果的塑料袋,“你瘦了,單薄了,吃食堂吃不慣吧?”
“剛開始吃不慣,現在好多了,哪兒好也沒有家裏好呀。”王妮笑了笑,挽住林峰的臂膊往學校走,“越來越想家,天天想,看看人家都好好的,自己就堅持。”
“怎麼換人了?”林峰瞟一眼傳達室,一位花白頭發的老者在傳達室裏抽煙。
王妮把東西放回宿舍,領著林峰到學校對麵的旮旯驢肉館兒吃驢肉餡餃子。“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同學們常到這裏打牙祭。”王妮邊剝大蒜邊笑望著林峰。
“沒吃過龍肉。”林峰笑嘻嘻夾了一個熱騰騰的餃子,放進王妮的小吃碟。
“你也吃啊,特別香。”
吃過餃子,兩人說笑著,沿著長街人行道散步,久違的親昵漫過兩個人心堤。
不知不覺,來到海門大橋。大橋上,車燈飛掠,橋下滿河燈火星輝。車來車往,橋身微微顫抖,為兩個人的相聚悸動。
“這裏的晚上比家裏的節日還熱鬧。”滿目燈火讓林峰神情盎然。
“前幾天,我們來這裏玩,看見橋中間升了起來,一條大船從橋下通過,然後橋身又落下來,恢複通車。”王妮新奇的目光亮閃閃。
“真現代啊。小妮,你在這裏培訓,讓我覺得這個城市很溫暖很親切。”林峰溫情脈脈地說。
“離開家這麼久,天天盼著你的來信。”王妮溫柔地囁嚅。
“我堅持著每天給你寫一封信,信發出去了,還覺得有話想跟你說,就留到下一封。”林峰雙臂伏在大橋欄杆上。
“謊報軍情,我三四天才收到一封信呀。”王妮捶一下林峰臂膊。
“怎麼會事啊?我每天都在寫,每天都往傳達室跑。我知道你課程緊張,也沒敢奢望你的回信一樣多。有時候,我就學阿Q寬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卻又每天盼著你的回信。”林峰從河麵跳躍的燈火收回目光,“今天去宿舍找你的時候,傳達室的那個禿腦袋也到宿舍找你了,去給你送信。”
“這個人很無賴,很討厭。你一來信,他就借機送信到宿舍找我,還膩歪著讓人請客。學校老師學生發信接信都過他的手,他最討人嫌,大家又怕他使壞心眼,不表現在臉上。”王妮微蹙眉頭。
“少搭理這樣的人,你一個人在外不容易,啥人都可能遇見,要多個心眼兒。一看他就不是個好東西,想接近你,對你圖謀不軌。”林峰一臉嚴肅。
“我明白。信的事兒,是不是他搗的鬼呢?”王妮看看林峰。
“肯定是他,肥嘟嘟的豬頭,一臉鬼胎相。”林峰氣憤憤。
“對了,我給你寄了我在海門大橋上拍的照片,你收到了嗎?”王妮問道。
“從來就沒收到過你的照片呀。”林峰一臉疑惑。
“看來,以後不能寄重要東西了。”王妮歎口氣。
“真陰真損。你可千萬小心,丟信是小事,我特別擔心你,不想回去了。”林峰握緊王妮的手。
“我提防著他呢。”
“那你還自己去買蘋果?”林峰眼睛急急的,“你一個人的時候,不要跟他接觸。不要接受他送的東西,不要相信他各種理由請你吃飯,出去了不要太晚回來。”林峰擁緊王妮的肩。
兩人望著滿江璀璨的燈火,靜默下來。
“不想回去了,想天天陪著你。”林峰雙臂伏在大橋欄杆上,下巴壓著臂膊。
“我也想天天在一起,一天天過得很快,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起了。”王妮聲調柔和。
“沒有你,實在太煎熬了。”林峰望著河麵上緩緩滑遠的小舟,目光幽深。
“信裏你還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呢。”王妮戲謔的口氣,瞄一眼林峰。
“其實是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給自己解心寬。見不到你的無奈和空虛,用什麼辦法來解決呢?隻有自己說服自己。說服不了自己的時候,就來來來這裏。”林峰訕訕地笑了起來。
“說來就真的來了。”
“頭天晚上,我還在猶豫呢,早晨收拾東西就來了,說來就來比什麼都好。”林峰望著江麵。一艘小木船兒拖著“噠噠噠”的馬達聲從橋下滑向遠處的暗夜。
“這條河的夜景真美,隻是比起西大河,少了一份親切。”王妮望著墨藍色河天相連的盡頭。
“西大河就像親人,每個河彎,每朵浪花,每棵樹,每片蘆葦,都融入了我們的骨子。”
“家人在哪裏,風景就在哪裏,親情就在哪裏。來這裏後,我也不愛出來逛,都是被同事叫著,才出來繞繞。”
燈火裏,王妮嫵媚動人,小酒窩不時閃出微光。
夜色深闊,如一枚大琥珀。
“有你在身邊真好。”王妮用手指輕點著林峰的胳膊,“今天你太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見到了你,一點兒都不累了,心裏燒著一團火。”林峰眼裏閃著光。
“跟打雞血了吧。這裏沒有你可撞的網子。”王妮笑著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