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輕信電線杆小廣告果然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正是盛夏三伏天的時候,炙熱的陽光仿佛要把空氣都燃燒起來,穿著白色廉價T恤與休閑短褲的21歲失業人員歐陽——並非複姓歐陽隻是姓歐名陽——喘著粗氣在鄉下僅有一車寬的幹燥泥路上掙紮著挪動腳步。
要說歐陽為什麼會落到這一步田地,要從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的一紙家書說起。現在都21世紀了,估計誰都不相信還有人用書信聯係。拖郵政的福,正在一所三流大學悠哉度日的歐陽看到父親的信時,已經是在其被寄出的半年後了。
吾兒歐陽親啟:
時間如白駒過隙,自你走後,夜夜掛念,竟不能寐。
汝身體可好,金錢可夠用否?汝甚是能幹,有為父當年之風,想必是不缺的。適值春分,汝村口屠戶王師傅家女兒成婚,為父鬥膽同他家老小切磋了一下棋牌技藝。哪知那家人可恨至斯,竟合夥欺負我一孤身漢,為父又驚又怒奮起反擊,終於寡不敵眾,欠下款項貳萬叁仟柒佰陸拾叁圓。無可奈何,乃從吾兒備用銀行卡中取出該數盡數交與其虎狼之輩。嗚呼哀哉,望吾兒思之戒之。
汝父
歐森外
歐陽回憶了3分17秒之後終於想起來老爹說的備用銀行卡是收到錄取通知書時附帶的銀行卡,每個學期學校都會從這裏麵自動扣除學費,而從初中開始就靠著家傳技藝經濟自立的歐陽也在一開始便往裏麵存好了四年的學費。
那麼問題來了。
“歐陽,教務處那個臭女人叫你去一趟,好像有點問題。”歐陽大學的班長從隔壁寢室跑了過來,大學的班長大抵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卷起鋪蓋的歐陽拿著口袋裏僅剩的574元7角,其中還有舍友資助的200元,在工作日冷冷清清的火車站買了一張回老家的綠皮火車票,在狹窄的車廂裏混雜的異味中度過了難忘的一夜。
從今天起他就再也不用管什麼學分績點什麼論文報告什麼人情交際了,從此他就跟大學的這些煩惱說再見了,從此他就成為了一個自由的——無業遊民了。
靠著車窗的他,看著映照在玻璃上的麵無表情的陌生人,對自己今後的人生充滿了迷茫。時間是在七點一刻,天空被還未消散的光線染成海一般的碧藍色。這份光景比晚霞更加短暫,一晃神間夜色漸濃,世界便被幽藍所籠罩,繼而整片大地在幾個呼吸間沉入黑暗。
隨著列車一次又一次的鳴笛,終於呼吸到久違的家鄉溫潤空氣的歐陽,感覺這一切並不與想象中一樣壞。這個遠離大城市喧囂的小鎮附屬的村莊,大概走上十幾分鍾就能從一頭去到另一頭。田裏的早稻已經開始抽穗,如果是周末的話一定會有熊孩子赤著腳在田埂上捉青蛙玩。工作日的今天,隻有歐陽一人獨自聽著稻葉沙沙地作響,不過這難得的清淨也不壞。
直到村口凶神惡煞的王師傅甩著有歐陽大腿粗的胳膊攔住了歐陽的去路。
“喂,小子,你總算回來了。”王師傅咧著嘴,飛濺出的唾沫裏夾雜著濃濃的煙草氣息。
“啊、王叔找我有事嗎?”
“你爹欠了我錢跑路啦,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隻能拆了你家的破銅爛鐵賣給收廢品的陳老鼠了。”王師傅一臉的不耐煩。
“他不是還清了嗎?”歐陽不解道。
“那是第一筆,後來他嚷嚷著說搏一搏單車變摩托找我翻本,結果自行車都給人家拆掉了。”王師傅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張皺巴巴的紙條,“喏,這是你爹寫的欠條,你總不會不認賬吧。”
歐陽看著寫著幾萬幾萬的欠條,那上麵剛勁的硬筆字是自己老爹的筆記無疑。他瞬間如同墜入了無底的深淵,這些數字加在一起怕是賣了自己兩個腎都不夠。
“不過你王叔我也不是這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啦,知道都是你那死老爹的錯,”王師傅擺出了自以為慈祥的笑容,“你看我家二娃虎妞也剛好是雙十嘉齡,歐賢侄你也算風華正茂,怎樣,隻要你跟虎妞成親,兩家人成了一家人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欠不欠錢的了。”
歐陽將頭往右歪了45度,正好瞥見藏在院牆後露出半張臉對他暗送秋波的與他父親王師傅一個體格的虎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