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修臣在河陽好幾年了,會說一些簡單的漢語,他也基本聽得懂眼前這個軍官的話,他陰沉著臉,抬起左手扶扶眼鏡,說:“你們,崔同的不是!”中年人點點頭。竹內接著問:“你們,徐明侯的是?”中年男子又點點頭。
竹內修臣不再說話,他解開上衣扣子露出皮肉,徐徐拔出軍刀。
這是正宗的日本軍刀,千鍛鋼打造,出鞘時放射出黑黝黝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車外,無數支長槍短槍正指著他,但是絲毫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竹內修臣雙手握住刀柄向前伸、向前伸,當他的手伸到了不能再往前的時候,猛然握緊刀柄迅速插向自己的腹部!竹內修臣嗓子裏發出一聲低吼,身上顫抖了一下,嘴唇哆嗦不停!然而手卻沒有停下,刀入肚子之後他依然雙手握刀使勁向下一拉!頓時血如泉湧!渾身顫抖的竹內拔出軍刀準備再一次刺向自己的時候,頭一下子耷拉下來,血把駕駛室裏噴得到處都是!
撤!中年人一聲令下,好像有一千多人的隊伍拉著戰利品瞬間出了商芝村。
這個中年人是朱立祥,他在夜間帶領著他的人馬悄悄地渡過龍吟河來到這個空無一人的大村,根據徐明侯的提示,他在原來的商家找到了一條地下通道,這條通道從商家的牛槽下一直通到村北的老墓田。
建造地下道的初衷是防匪患。商玉齋家幾代豪富,所謂樹大招風,不僅綁票的對其虎視眈眈,土匪和雜牌隊伍也對其垂涎三尺,商家人曾經憑這條地道躲過好多回人禍。
這條地道是商家人親當泥瓦匠修造的,因為不能雇工,這條地道連挖帶砌修了整整三年才完工。地道自建造至今已經有三百年的曆史了,三百年來商家人不僅按時維修以備不時之需,而且守口如瓶,外人沒有知道商家還有這麼個藏身之所。徐明侯在五年前到商芝鎮拜訪商玉齋的時候,商玉齋親口告訴他這條地道,可見商玉齋對他的看重。地道內非常寬闊,可藏千軍萬馬,四壁都用山石和青磚箍砌,在別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留了好幾個出口,遊擊隊員就是從這幾個出口弄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情,——唯一的缺點是夏秋二季裏麵時常有積水。
北麵響起了激烈的槍炮聲,那是徐明侯帶著於子龍、成大龍和加官的特務連在龍吟河南岸阻擊敵人為朱立祥贏得時間。很快,傳令兵就跑到徐明侯的麵前說商芝村內的的事情已了,可以撤兵了。徐明侯聽說之後舉起信號槍朝天鳴放三下,負責阻擊的遊擊隊員們貓著腰從一條深溝迅速向南麵村內撤退,不久與朱立祥的隊伍會合。
渡過龍吟河的日偽軍來到商芝村後首先對著村內一陣轟炸,轟炸了十幾分鍾也沒有看到村內有半點動靜,等他們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來到村內時,看到了三百多個手無寸鐵的士兵圍著四百多個屍首,在等待著援軍的到來。
前來支援的鬼子頭目是個日軍少佐,是河陽城裏為數不多的少佐之一,也是竹內大佐的親信,看到他的頂頭上司渾身鮮血坐在駕駛室裏,頓時淚流滿麵,對著竹內的遺體,全體日偽軍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達二分鍾之久。
“姓崔的,大日本與你不共戴天!”日軍少佐咬牙切齒地說。一邊收拾屍體,日軍少佐一邊帶領人繼續搜查,一方麵是搜查遊擊隊,一方麵是尋找糧食。
徐明侯帶領的遊擊隊不敢在商芝村多做半點停留,因為這裏離著鼇頭鬼子據點太近,如果受到兩麵夾擊的話脫身極為困難,目的已經達到,他帶領著全部人馬迅速向狼勇所在地靠攏,因為在那裏的幾十個村莊裏藏著鳳鳴村不下八百人口。
第二批進入商芝鎮的日偽軍搜遍了鳳鳴鎮大大小小八九個村莊,終於弄到了一萬多斤粗糧細糧和幾十頭生豬,他們回到鳳鳴村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看到有這麼多糧食和肥豬,正在等著吃飯日偽軍頓時一片歡呼,好似沒有去想這麼多人被遊擊隊襲殺。
河野神情凝重,臉上陰得好像下了一層嚴霜。竹內修臣的死對他是個沉重打擊,士氣受到打擊就不用說了,那些僥幸沒死的士兵說起徐明侯無人不變色。更重要的是竹內修臣是河野的眼睛、耳朵甚至頭腦。
河野是從省城調過來指揮這次圍剿的,對於河陽縣他是兩眼一抹黑,對於徐明侯的作戰套路更是聞所未聞,失去竹內修臣如同一個盲人失掉了探路的棍子,麵對著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下一個腳步邁向何方。
然而更壞的消息隨即而至——從縣城出發往鳳鳴鎮運糧車被狼勇所劫,運糧的三百個鬼子兵生還者不足一百!而張嘯天的糧食始終不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