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以後,於昭湘終於明白了徐明侯何以說出這番話。文革時期,徐明侯的頭上也有了一頂漢奸的帽子,原因是他坐觀漢奸商誌豪屠殺革命群眾,共產黨把他的這份舊賬記得清清楚楚。
處事外圓內方的徐明侯第一次落入了裏外不是人的境地。商誌俊來信埋怨他坐觀家人被殺而無動於衷,獨立團也埋怨他坐觀抗日群眾被漢奸屠戮而按兵不動,徐明侯的心情一天天沉重起來了。
商誌豪的這次屠殺對於平原縣山海鐵路以北共產黨領導的抗日組織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也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打擊,商芝鎮及其附近的幾個鎮從此以後處於白色恐怖之中。
商誌豪的屠殺並沒有因此而結束,他派出一批批暗殺隊對那些漏網的農救會成員和積極分子不停地追殺,龍吟河以南的共產黨抗日組織悉數遭到破壞。龍吟河就是人間和地獄的分界線,河北是人間,河南則是地獄。
徐明侯和於昭湘沒有漁翁得利的心思,但是有人卻早已經看上商芝鎮這塊肥肉,這個人就是崔霽清。
崔同的日子不好過,崔霽清的日子更難。
那一次崔同被日偽軍俘虜旋即被送往省城,鬼子對於崔同並沒有過多的難為,隻是把他囚禁起來,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著他,並不時地勸他率部投降。崔同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話推辭,對鬼子說兵權現在都掌握在崔霽清的手裏,他現在的話很不好使,崔霽清一定不會聽他的。
半個月之後,省城日軍少將大後正太郎親自出麵了,他對崔同說:“崔司令,既然你不能指揮你的手下,那麼獨善其身好了,隻要崔司令寫下悔過書,我們立即放您回去。”
崔同自然知道這悔過書就是賣身契,一旦寫下,他這一生就再也清白不了了,他堅持不寫。
時間過了一個月,日軍終於失去耐心。
一天,大後正太郎設宴招待崔同,對他說:“崔司令,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可能不知道這悔過書的事情對我們皇軍來說不是什麼大事,隻要拿上一塊銀元上大街上隨便找個代人寫信的老頭就能把你的筆跡模仿得足以亂真,我們大日本信奉的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所以遲遲不難為您。今天您要是還不寫這悔過書,明天您一定見不到早上的太陽了,皇軍已經對您失去了耐心,等到明天我們會找人模仿您的筆跡寫下悔過書,而且會剁下你的指頭在悔過書上摁上指印送到崔副司令那裏,他會同我們合作的,而且秉承的是你的旨意……”
大後正太郎的話還沒有說完,崔同額頭上就布滿了汗珠,對於死的結果他可能早就預料到了,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即使他死了也無法逃脫當賤人的命運。大後正太郎端著酒杯看著崔同那頹喪的麵孔,知道自己的殺手鐧已經擊中了崔同的要害,收獲獵物的時間終於來到了,他的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很難察覺的笑意。
一刻鍾以後,崔同下定了決心,他對大後正太郎說:“談談你們的條件。”
大後正太郎臉上的笑容再也隱藏不住,他的心裏和臉上同時樂開了花。
一個月之後,崔同被送到落霞縣城,他的悔過書也送到了崔霽清的手裏。落霞縣城裏的日偽軍加緊和崔霽清商量崔部投降事宜,終於決定在崔同回歸之日崔部全部歸降日軍。
十來天後,一小隊鬼子兵和一個排的偽軍乘坐兩輛軍用卡車護送著崔同來到崔部所在地。崔霽清早已經準備好了盛大的歡迎儀式迎接崔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