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有剛出鍋的燒肉,於昭湘哪有不去之理,他不僅自己去,而且叫上加官一塊去。
到了崔家,崔家五六口人像接天神一樣侍候於昭湘。於昭湘隻吃肉不喝酒,沒有半個小時就吃飽喝足了,抹抹嘴就要走。崔富貴的老婆顫顫巍巍地過來訴苦:今年收成不濟了,孩子上學急等著用錢了,公公婆婆等著拿錢抓藥了等等說了一大套。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言以蔽之就是要於昭湘清帳。於昭湘還是四個字:“下年再說。”
崔富貴實在是沒轍了,中秋節過後,他找到於廣源,一五一十地把於昭湘賒賬的事告訴了他,他說不指望要回所有的錢,他願意把欠賬打八折。於廣源靜靜地聽完崔富貴的訴苦,問崔富貴:“老三共總有多少欠賬了?”
崔富貴一聽這話,心花怒放,心想這回這錢是十拿九穩要回來了,急忙回答:“六十塊大洋上下,我隻要五十就行!”
於廣源一聽,大吃一驚,問:“怎麼會這麼多?”崔富貴哭喪著臉說:“三年了,三表叔來我這裏買東西從來都是賒賬。”於廣源納悶:“不對吧?我打發他來買酒買肉都是給了他現錢的!”
“誰知道呢?反正是從來賒賬。”
聽到這裏,於廣源突然臉色一沉,厲聲對崔富貴說道:“崔老大,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三年前我就在村裏聲明了:所有人一律不準賒東西給老三,誰賒給他東西我一概不付錢,我還特意跑到你門上對你囑咐了,你怎麼還賒給他東西呢,你不怕把他慣壞嗎?”
一句話說得崔富貴啞口無言。他囁囁嚅嚅:“表叔來買東西說是沒有現錢,我咋好意思不賣給他呢?”
“行了,你既然敢賒,就有辦法要,你看著辦吧。他都是成家立業的人了,我不再摻和他的事情了。”
自從於廣源跟著母親回到鳳鳴老家以來他還從來沒叫人出不了門口,不管是借錢的還是要賬的,但是今天他是鐵定了心不管兒子的事。崔富貴是鬼大了帶出憨來,這回他是悔青了腸子沒地方買藥。他喪魂落魄地呆在於廣源的家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到於廣源不再搭理他,他隻好離開了於家。對於崔富貴來說,這麼多錢要不回來無疑是要了他的命,他尋死的心都有了!
冤有頭債有主,崔富貴找不動於廣源,就天天找於昭湘要錢,從八月十五到新年這一段時間裏,鳳鳴村人經常看到崔富貴跟在於昭湘的後麵或者旁邊低聲下氣地討要欠錢,活像一個要飯的!
有一次於昭湘和韓晉去坡裏打兔子,看到崔富貴又在於昭湘麵前喋喋不休地哭窮,他的刻薄勁頭又上來了,對崔富貴說:“行了,老崔,別看人家老三欠著你錢,可是沒耽著你要啊!”
這句話很快在鳳鳴村作為笑話傳開了,傳來傳去就成了一句歇後語:崔富貴賒的帳——別看欠著你的錢沒耽著你要。
崔富貴為這件事還找過鎮長張啟己,不料被張啟己一句話噎了個半死:“你是鬼大了帶出憨來,裝憨擄人被人擄了。”
於廣源下定決心不管兒子的欠錢,但是於昭湘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整天被崔富貴跟在後麵要錢畢竟不是光彩的事,有好幾次他都想把欠賬還了,但是又怕善門好開善門難閉。他對小兒子早已不抱希望,唯一的指望就是快和他分家,但是兒子死活不和媳婦同床使得他的決心遲遲難下。
民國二十四年正月十六,於廣源下定決心要和小兒子分家。促使他下定決心的是兩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