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煥一向喜歡清靜,對於外麵的喧囂無動於衷,而是安安靜靜坐地在書房裏翻閱徐燃從法國帶回的法語原著。他已經精通了日語,英語,德語的日常用語也說得非常流利——因為東京大學裏有不少來自德國的留學生。又因為他和堂兄徐燃朝夕相處,所以他的法語水平達到了能閱讀法語原著的程度。
他正看《茶花女》看得入迷,書房門外一個小夥計來報:“少爺,門口外麵有一個人要見您,說是您的同學。”徐煥聽說,趕緊放下書本,說聲:“快請。”
小夥計說:“這個人不進來,說在外麵說句話就走。”
徐明侯趕忙隨著仆人來到徐府門口。
他上身穿一件雪白的高領襯衣,下身穿一條筆挺的白色吊帶長褲,細腰寬肩,風度翩翩。他在門口一亮相,立即引來無數的目光。趕集的人紛紛私語:“看到了沒,這就是徐明侯。”“名不虛傳啊!怪不得人家叫他徐郎。”
“明侯別來無恙?”一個青年男子看到徐煥走出門來馬上上前向著徐煥一抱拳說道。
徐煥定睛一看,笑著說:“原來是俊如兄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快請入內說話。”
來人是商芝鎮商玉齋的大公子商誌俊,字俊如,比徐煥大三歲,曾經是徐煥的中學同學,而且是非常要好的同學。
商誌俊卻不進府,說是還有其他事要辦,隻是路過徐府,想見一見徐明侯就走。徐煥一再邀請,誰知道商誌俊執意要在外麵說話,徐煥隻好隨他。
兩個人對麵而立拉起了別後的情景,商誌俊顯然是沒話找話,天南海北、五湖四海,而且眼光流離、心不在焉,弄得徐煥雲裏霧裏——商誌俊怎麼變得這樣婆婆媽媽的了呢?
一刻鍾後,商誌俊才告辭而去。徐煥目送商誌俊離開時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妙齡女子直直地盯著他看,商誌俊走到女子身邊對著女子說了幾句話,那女子才戀戀不舍地尾隨著他離去。徐煥非常納悶。
又過了幾日,徐煥和徐燃正在徐燃家裏的書房裏談天說地,門房上的老仆突然領著一個一身戎裝的中年軍官走了進來。
中年男子進得門來,向著徐明侯和徐燃“啪”地一個敬禮,然後從身上摸出一張大紅請柬遞給徐燃說:“在下是鄭鳳池鄭旅長麾下參謀沈文軒,奉旅長之令特來請兩位明日去鄭府小酌,旅長考慮到路程較遠所以明天旅長會派車來接,請務必賞光。”
中年男子說完轉身要走,徐燃趕緊挽留。
徐煥說道:“煥一介書生,與鄭將軍素昧平生,豈敢叨擾!兄長一個人去好了。”
沈文軒笑著說:“明侯兄客氣了,兄之大名海右無人不知,鄭將軍仰慕已久啊!鄭將軍明日掃席以待先生,望明侯兄不吝貴步。沈某軍務在身,不敢久留,明日再見吧。”
說完,沈文軒起身離開,徐燃苦留不住。打開請柬,兩個人的名字赫然在目,且明侯的名字在前。
聯想到河陽大集見到商誌俊時的情景,徐明侯心裏暗暗叫苦。他知道鄭鳳池的底細,知道他做事從來不考慮後果,惹惱了他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這次對他還算客氣,換了別人可能連招呼都不用打,直接來汽車拉走就是。
鄭鳳池的老家是岩嶺山裏鄭家莊,距河陽縣城大約八十裏的路程。鄭鳳池原名鄭狗蛋,石匠出身。光緒年間的一次大旱差點把他餓死,血氣方剛的他召集附近的石匠搶了張大戶的糧倉,然後拉幫結夥逃往深山做了土匪。此人雖然心狠手辣、殺人向來不眨眼,但是對待手下的弟兄卻非常仗義,不幾年的工夫隊伍就擴展到了五六百人,漸漸成了山區一霸。狗肉將軍張宗昌看到鄭狗蛋的號召力還行,就派人聯係他,封了他個旅長的官職,負責山海鐵路的運輸通暢,駐紮在平原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