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金風玉露初相逢(一)(2 / 2)

令他吃驚的遠不止這些,當徐煥定下心來,抬頭向正對著的牆上看時,忽然驚呆了。牆上是一幅淡墨山水畫,可能是時間有點長了,紙質略微發黃,在圖畫的左下角依稀有“怡怡堂”三字的印章。

徐煥看呆了,忘記了身在何處。

藤野先生看到他麵露驚訝之色,就對他說:“明侯君既然對此畫有興趣,不妨站起來近觀。”徐煥嘴裏“啊哦”應著,毫不遲疑地站起來走到畫前,全然忘記了禮儀。看不多時,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人的心情有時候很奇怪,高興的時候會哭,傷心的時候會笑。此時徐煥的心情說不上是傷心還是高興,然而他卻莫名其妙地淚如泉湧!藤原夫人已經看到了徐煥淚流滿麵的樣子,心中雖然詫異,作為主人當然要上前相勸,她拿著一條濕熱毛巾走上前來,一聲不語遞給徐煥,此時的徐煥竭力想阻住眼淚不流下來,但是再接毛巾的一霎那,卻哽咽出聲!就像一個迷失多年的孩子突然見到親娘!此時此刻,徐煥覺得藤原一家就是他的親人,心中的委屈、煩惱、甚至不幸都可以向他們傾訴!

然而,藤原一家無人知道徐煥因何淚下如雨!

等到徐煥情緒穩定下來之後,藤原先生扶著他的肩回到案前坐下。

徐煥開言道:“請老師恕煥無禮。實不相瞞,剛才所見是先祖手跡!兩位先祖於清道光九年合作此畫,名為《東郊春行圖》,——聽人言光緒年間此畫被王氏後人以三萬兩白銀的價格出售。煥不意於於萬裏之外再睹先祖遺墨!兩位先祖是我徐氏萬世楷模,故情不能自禁,失態如此!請不要見怪。”徐煥隨即向藤原先生講述了先祖徐翻、徐羽的一些動人故事,說得藤原一家無不動容!

眾人正唏噓間,客廳正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個身穿潔白和服、脖頸間披一條裘毛圍脖的少女輕挪碎步,翩翩而入!

藤原先生的兩個兒子藤原智郎、藤原信郎馬上站起來叫“姐”。

少女一邊答應著一邊取下圍脖,掛在靠牆壁的衣架上。

“依依,過來認識一下明侯君。”藤原先生對著少女說道。

少女再挪蓮步,緩緩走到徐煥麵前,鞠了一躬,說道:“徐先生好。”——竟然知道明侯姓徐!竟然是一口標準的中國話!徐煥趕緊站起來還禮。

藤原先生介紹說:“這是小女依依。”

“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之‘依依’吧?”

藤原先生道:“正是。”

藤原依依示意侍茶的侍女退下,她坐在下首親自給徐煥倒了一杯茶。在依依低頭續茶的功夫,徐煥得以窺見少女容顏,一看之下,徐煥不禁驚呆。

藤原依依高挽雲髻,麵如初開之花,眼如寒江射月!徐煥的頭腦一時懵了,忽而想起《洛神賦》中的一段文字: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忽而又想起了《登徒子好色賦》: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忽而卻又想起了《紅樓夢》中的一段話: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羨彼之華服兮,閃爍文章;愛彼之容貌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態度兮,龍翥鳳翔;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披霜;其靜若何,鬆生空穀;其豔若何,霞映池塘……。